果然按照晏然所说,她只是“游山玩水,逛吃逛喝”,当走到平江路上时,她忽提议要看看苏州丝绸,言道此处的丝葛和绯绫最为出名,天气要热了,她要给绮云做件新的小衫,说着在众人一脸懵的情况下,她直奔路边的蔡家绸缎铺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进去左挑右选,然后借买布料的功夫与铺伙计攀谈,拐弯抹角打听东家小姐的为人。
伙计告诉她,蔡家小姐虽然相貌平平,但为人极好,乐善好施,自己婆娘生孩子,蔡小姐包了一两银子的红包给他,还放了他三天的假,晏然撇撇嘴,心道:大善就是大伪!哼,纵使她的优点比星星还多,也抵不过眼拙一个缺点!
没有听到蔡芝娇的坏话,晏然讪讪出了铺子,阳乌半落,众人在附近找了间酒楼,刚吃完,这时,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走上跟前,跟众人躬身唱喏,这是为了在苏州府地界行走方便,蒋奇特意寻的小帮闲。
“我看那家门前贴着喜字,想必最近办过喜事?”晏然指了指酒楼外面一处豪宅大院。
小帮闲顺着晏然手指方向,笑道:“您说蔡府啊,一个多月前蔡家招了赘婿,可是我们这条街上最大的喜事呢。”
“赘婿?莫非蔡家只有一女?”晏然忽闪着大眼睛,明知故问道,温廷言见她又摆出一脸娇憨的模样,更加确定她对隋静的死,不会善罢甘休了。
小帮闲见晏然一身男装,身旁又有两个帅气公子相陪,料她不过是一个容貌秀丽的小厮,再或者是一个女扮男装的贴身丫鬟,这年头,女子为了出行方便,身着男装也是极常见的,她打听蔡家事,或许是身旁这一身华丽湖绸袍子的公子看上了蔡姑娘,借他口说出来罢了,于是他一边对晏然说,一边看向温廷言,用最诚实的态度回禀道:“蔡家是只有一女,也是个可怜的,刚出生,就没了娘,蔡老爷极疼这个女儿,不忍心她外嫁,怕在婆家受气,所以招了上门女婿,也是我们苏州本地人,相貌堪比潘安,人都道蔡覃两家联姻,是女财郎貌。”
小帮闲说道此处,立刻捂着嘴,笑道:“说是比潘安,可谁见过潘安何等模样,结婚当日,我远远见过新郎官,我看还没阁下好看呢!”小帮闲虽然年纪不大,可干他们这个行当的,自然都是溜须拍马的好手,刚一见到三人,便在心中分出了大小王。
女财郎貌?晏然嗤之以鼻,小帮闲见了,更确定之前猜想,于是顺着晏然的口气说,“这个新女婿,以前不过是金陵城的一个捕快,家里还有兄弟两个,一个老母,家徒壁立,可自入赘蔡家后,可谓鸟枪换炮,兄弟几个都威风起来了,不但置田置地,还修了祖宅,这真是应了那句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此话说完,不止晏然,温蒋两人也扯着嘴角冷笑起来。
小帮闲搞不清状况,不敢再冒然说下去,只是陪着笑。
晏然又道:“蔡家的生意很大吗?我看那宅院装修的实在是阔气。”
小帮闲回道:“蔡家是本地富户,不过你要说生意又多大,也未必见得,列位是留都
明朝迁都北京后,南京成为留都。
来的贵客,什么豪门富户没见过,虽说我们苏州也是江南富庶之地,但要真说起这蔡家生意,规模大不大,还要看跟谁比,你就说我们苏州几个旧望族,顾家、陆家、王家,哪家不是万贯家业,还有沧浪亭畔的钱家,虽非百年望族,但生意做到了马六甲和暹罗,用日进斗金形容都不为过。”
晏然知道小帮闲说的钱家就是自己表姑奶奶家,但并没露声色,绮云附耳问晏然:“就是那个钱家?”
绮云声音不大,但众人也还是都听见了,温廷言问晏然:“哪个钱家?”
绮云不知道哪里来的骄傲,抢先答道:“上次在贵府宅邸,我跟你提过。”自从晏然在温家受了气后,她对温廷言便再无好脸色。
温廷言这才想起,这个钱家就是与晏家沾亲带故,特意跑到金陵向晏然提亲的那家了,于是问小帮闲:“沧浪亭.......”怎么走?
晏然无心去听温廷言与小帮闲的谈话,她站起身,走到窗前,这个地方正好可以看到蔡宅大门,乌黑大门上的红色喜字,分外刺眼,晏然盯着门出神,忽然见门打开,两个老仆先走了出来,随后一个身高七尺,衣帽光鲜的男子在两个小童的跟随下跨出门槛,他先四处看了看,气定神闲的状态,引来过路人的瞩目,晏然知道他就是背信弃义的覃岚峰,但还是装做不知情的样子,让小帮闲来确认。
小帮闲向下望了望,道:“对对,这就是蔡家女婿,现在蔡家生意都由他来接管了,”说罢,小帮闲咽了一口羡慕的口水,“人若走起运来,神仙都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