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庭海拿着瓷盖,不慌不忙地拨着茶叶,头也不抬地问道:“你说说,哪三个理由?”
晏然正色道:“首先,前年表姑奶奶和钱表哥来咱家,目的就是向我提亲的,钱表哥也说,第一眼见我,就中意我,可陆姎三言两语,卖弄卖弄姿色,他就转换心意,可见他是个立场不坚定的;其次,去年在苏州,我便看出他似对我仍有情意,对刚娶进门的陆姎姐姐则半点耐心没有,这是典型的喜新厌旧,若有一天他又换了心意,我的下场和陆姎姐姐有何不同?”
“嗯,你继续说,第三点呢?”
“孙女不是不喜欢商人,研桑心计,可;但把算计用在自己婚姻大事上的人,不可,这种人,孙女瞧不上,”晏然昂着头,继续道:“钱表哥想娶我,八成是见我性子爽利,自小在鼎香楼历练,懂算数,会赚钱,想我日后可以帮他争夺家产。”
晏庭海道:“男子娶妻,有这个算计,也不是错,若没这个算计,只图花容月貌,那你才要小心呢。”
晏然撇嘴不服气,心道:一个闲我在家吃闲饭,天天想着把我嫁出去,一个盼我进门,帮他料理家事,那我自己呢?谁可真心想过我想要什么?
晏庭海见晏然不悦,轻叹一口气,他摇头表示此事有些棘手,“你今年都十八了,现在提亲的人家里,属钱家最合适,我若强行阻拦,再耽误你两年,你娘不得怪我?当年,我嫌她又生个女儿,只是给他看了几天脸色,说了她几句酸话,她便气哄哄地把你送去谷兰庄养,现在她四处抱怨,说你们娘俩感情疏离,是我当年重男轻女造的孽,你那个娘哦,我是惹不起了!”
晏然闻听,便知祖父不会帮她了,心中百般不是滋味,若今日是晏晴求他,晏庭海豁出命也会去拒绝婚事,终究自己在这个家是没人疼的.....
“自古子女婚嫁,都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母尚在......”晏庭海心道:长孙女的婚事是他操办的,总不能二孙女的婚事,他也揽着,终究人家的亲生母亲还在,会有自己的考量。
晏然抿着嘴,知道这个事情,又得靠自己了。
晏庭海道:“你娘都把你议亲的消息,散发出去这么久,可也没几个好人家来提亲,让你去灯会自己相看,你也没有中意的,若此时有个比钱家更好的人家来提亲,或许你娘能改变主意。”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晏然忽闪着眼睛道:“那我找几家来提亲,让我娘比较比较。”
“你找人来提亲?”刘武被晏然的惊人之语吓到,这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听说,“你如何找?”
“不知道。”
钱永文在晏家住下了,提亲的事,他没再说,而是天天缠着晏然,让她陪他逛金陵,晏然想之前在苏州,钱表哥对她的确照顾有加,便也不好推辞,每日不是陪着钱永文拜访金陵的亲族,就是游山玩水,王氏乐见其成,每日怂恿着二人出门,去秦淮河游船,要么就去大报恩寺祈福,晏承恩觉得自己管也没用,圣贤明君都提倡无为而治,何况他乎?
是日,晏然要去乐芷书坊,看望四姨母,钱永文像跟屁虫似的跟着。
自乐芷书坊开业,至今已五年,天下承平,大明学子骤增,不管是平民还是匠户、军户、农户,只要自家有儿子的,都希冀科考改变家族命运,在金陵开书店,面向的不只是本土士子,还有南直隶所有求学的学生,在这种大环境下,加上王芷一家的辛勤打理,晏然在后面的出谋划策,乐芷书坊已经不是当年的小门店了。
晏然背着手,大踏步的跨进去,绮云和钱永文紧随其后,店小二忙喊贵客到,王芷掀开帘子露出头,见是晏然,忙把她请进后院,她一边擦手,一边打量晏然身后的陌生男子。
晏然给双方做了介绍,钱永文恭恭敬敬行了大礼,王芷见晏然对钱公子态度不冷不淡,又见钱公子一身华丽帽袍,态度恭谨,绮云兀然站在二人中间,把晏然护得紧紧的,便也明白了三人关系。
晏然问:“姨母,姨父不在?”
“在,今儿有朋友来,这俩人每次见面,就像有说不完的话似的,正在书房聊呢。”
晏然踮脚向书房里探头,果见两个人影,她不便打扰,刚要转身去堂上,就见书房门开了,杜昌希笑脸盈盈地走出来,室外阳光晃人,屋里人在暗处,只能辨别出是一个男人而已,晏然朝里面人点了下头,就当打过招呼,然后携钱永文给四姨父见礼,双方寒暄两句客套话,王芷便拉着晏然胳膊,要去堂上喝茶,这时屋内人走出来,晏然这才发现,原来四姨母口中的朋友也是她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