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云按摩手法一流,晏然拍了拍绮云小手,怒气消了半分,堂内除王氏呼哧呼哧气喘,便是晏晴咕噜咕噜吃茶,还有......晏然竖起耳朵,侧脸瞟了一眼门口,她猜测钱永文一定蹲外面偷听。
晏然轻声叹了一口气,这些年她也吵累了,父母的套路,她早就摸清楚,归纳一句:只要不顺王氏心意,她所作所为皆是错的,她想尽快结束争吵,斜眼乜着门口,心中有了主意。
“若母亲想让我嫁钱家,那我就嫁,只是我要把丑话说到前头。”晏然大声道。
王氏见晏然服软了,马上摆出当家主母的款儿,下巴昂得高高的,高耸的发髻直冲房梁,头上的朝阳五凤挂珠钗,闪着夺目的金光,金妈一脸谄媚,躬身过来给两个当家主子重新续上热茶。
晏然道:“苏州钱家,我之前去过,表姑奶奶下面有四个儿子,除了一个不在的,剩下三个,给钱家添了五个孙子,六个孙女,钱表哥最年长,但是下面弟妹也都渐渐成人,有一个不过十五岁,便已经有了三个通房,想必很快钱家就可四世同堂,这一大家子,我想想就头疼,以我这个牛脾气,肯定是处理不好其中关系的,到时候母亲教女无方的恶名再传到苏州去,我真真是不孝了。”
“你且直说,你什么要求?”晏承恩问。
“分家单过。”
“父母健在,哪有分家的道理。”
晏然不理他,继续说自己的要求,“还有,钱表哥娶我可以,但是不管以后,我是生儿子还是女儿,他都不许纳妾,外室也不准养,还有现在一些游商喜欢娶所谓的平妻,在我这也是行不通的,我自小就与姐姐争爹娘的宠,我不想后半辈子,还要与其她女人争夫。”
——“你这个有点强人所难了。”晏承恩道。
——“你这是善妒。”晏晴道。
“难不难的,不过看娶我的心意如何了?我也没说拿刀嫁脖子上逼他,至于妒不妒的, 我能不能有这个恶名,在钱表哥,不在我。”
“还有......”
“还有?”
“嗯,这些年,我在鼎香楼胡闹,生意没帮上什么忙,反而为晏家惹来不少是非,女儿知错了,以后我嫁了人,生意的事情,我便不管了,我也要像姐姐那般,安安心心伺候相公,不管阃外之事。”
钱永文蹲在外面直摇头。
“你能这么想,说明你懂事了。”
堂内众人听见晏然表态不再抛头露面,心里甚是安慰,虽然觉得前两个要求有些过分,但看在后一个要求分上,他们觉得可以与钱家商量商量。
晏然心中冷笑,她都能想象到,王氏把这些要求告诉钱表哥后,钱表哥一脸无奈又愕然惋惜的样子。
钱家之所以提亲,难道不知道我是何等脾气?难道就想找个不听话的,娶回家慢慢调教?人家看重的我身上优点,偏偏在你们眼里,是让你们头疼不堪、避之不及的缺点,亏你们还是我的亲爹亲娘。
第119章 119人生的本质是修行
天不遂人愿,事常逆己心。
在晏然的争取下,晏家终于同意吴家提亲,吴家为彰显娶妻诚意,把婚期定在十月,在此之前,他们要修建一处新院子,做为这对小夫妻的新房, 这一年是弘治十六年。
同年春,隶属南直隶凤阳府的阜阳发生地震,大批灾民涌入金陵,街市上一度混乱不堪,卖儿鬻女比比皆是,朝廷的慰问粮杯水车薪,赵家药铺和晏家鼎香楼生意均受到灾民攻击,不得不暂时歇业。
秋,灾民在朝廷的疏导下,陆续回乡,可人走了,病毒留下了,大灾之后的大疫,使整个金陵城笼罩在恐慌之中,晏庭海在这场疫情中撒手人寰。
晏庭海死后,晏承恩一夜之间像换了一个人,他从王氏那里接手了家业,家里的一草一木,他亦悉数清点入账,那些吃白食没有用处的孔雀,鹤,猴子等活玩物,他全部拿到市场上换了银子,幸福来得太突然,王氏感动偷偷摸了几次眼泪。
以晏承友为首的几个好吃懒做的晏氏族人,联手想趁晏家丧事,吃个“绝户”,结果被晏承恩和晏然联手,把这些赖皮亲戚打了出去,王氏为晏承恩的改过自新感到安慰,晏然却并不打算原谅这个父亲,若不是他昔日不务正业,那些人怎敢在家主还活着时候就来造次?
按照规矩,祖父辈归西,孙辈要守孝一年,晏吴两家的婚事,不得不延迟一年,为了讨个好彩头,新的婚礼吉日定在弘治十八年暮春,这一年晏然十九岁。
所谓好事多磨,可多磨后也未必是好事,也许是这个婚事来之不易,一向行事稳重的吴潜,居然在婚礼当天贪杯酿祸,一灵飘渺,竟尔长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