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忠以为能先寒暄几句,没想到这么快就进入正题。
他拿出商人惯用的水磨功夫,哼哼哈哈不表态,心里暗忖:这点小事哪里要惊动官府?明日去登门道歉,若晏家不消气,把魏小娘或打或关禁闭,都好过报官,若闹得满街风雨,徒增笑柄,以后生意还怎么做?
隋白氏见沈山眼神凌厉,一脸怒色,知道是来兴师问罪的,遂果断道:“明日就去报官!”
夫妻俩两个态度,总不至于把沈家这个“贵邻”得罪透了!隋忠对隋白氏微微点头。
隋忠虽不支持报官,但为表明惩治恶妾的态度,未待沈山发话,便高声叫人把魏小娘速速带来,并吩咐人把两个孩子看好,若有人带孩子来求情捣乱,就连带一起处罚。
须臾,魏小娘被架了过来,一进屋,便很识趣地瘫跪在地,沈山见她发髻蓬松,两眼红肿,显然是刚经过一场猛烈的训斥。
魏小娘盯着沈山青缎粉底的小朝靴,心虚地向后挪了挪身,“下午都问过了,怎么还要问?”她嘟嘟囔囔,一副抗争到底的样子。
沈山举起茶盏,慢悠悠道:“那就把你说过的再说一遍吧!”
魏小娘尽管一脸颓废,可脖子昂得高高的,她冷笑道:“那丫头脸烂了,管我什么事?我给隋夫人的蔷薇硝,我和夫人用都没事,怎么偏她有事?”
魏小娘这话说的无懈可击,表面看事实的确如此。
沈山也不与她绕弯子,直接问,“这蔷薇硝里的关木通,你是何处购得?”
“关木通?”魏小娘支支吾吾说不出,在六只眼睛的逼视下,她最后冒出“瑞兴药行”四个字,隋忠立刻补充道:“是从她房间里搜出了瑞兴药行的药包。”
隋白氏命薛妈妈把下午搜检出来的证据拿给沈山看。
沈山瞥了一眼那张包药的桑皮纸,冷笑道:“金陵哪来的瑞兴药行?”
魏小娘脸色惨白,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她料定沈山对金陵的药行不熟悉,一定是在诈她口供,遂想强辩。
沈山见魏小娘还想糊弄他,把茶盏狠狠掷到桌上,冷声喝道:“我可不是你家老爷,念你生儿子有功,对你一再忍让,我也不是你家夫人,有颗菩萨心肠,我此刻来府上,就是来为晏家小姐讨个说法,你在这跟我推三阻四,胡言乱语,是当我来陪你玩闹的?”
隋忠见沈山怒了,连忙跟着拔高嗓门:“你不说实话,是吧?来人,给我按住,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隋白氏不忍直视,扭过头去,任他们去上演全武行。
薛妈妈终于等到这一天,欢快应喏,转身出去,哗啦啦叫来四个腰身粗壮的仆妇,一个按住身子,两个按住手,一个抡起胳膊,未等老爷再开口,直接就往魏小娘的脸上招呼过去,边打嘴里还喊着数,1、2、3、4......
魏小娘身娇肉嫩,一个巴掌下去,就已经两眼冒金星,求饶的话刚到嘴边,第二个巴掌就下来了,再想开口,第三个巴掌又下来了,如此硬生生熬过十几个巴掌,才等到发声的机会。
她蹬着腿,拼命哭嚎道:“老爷,别打了,别打了!你好狠的心!好歹我为你生育了两个儿子,你竟然这么作贱我!”
隋忠见魏小娘被打的嘴角流血,也心有不忍,跺着脚道:“沈大人在此,你还不快点说,里面的那味药是哪里买来的?”
魏小娘倒过一口气,缓了缓神,两眼充满愤恨,她手指沈山,歇斯底里道:“都是你府上的秋桃让我做的!”
隋白氏气得颤抖,拍着腿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胡乱攀扯,秋桃何以让你这么做?你又为何听秋桃的?”
魏小娘揉着脸颊,转头看向隋白氏,她一脸狰狞,脸上的血手印清晰可见,“就算没有秋桃,能有机会置那丫头于死地,我也在所不惜!”
她吐了一口嘴角的血水,咬着牙道:“若不是晏家死丫头背后作梗,夫人如今还在净慈庵清修,整个府邸后宅,谁人不以我为尊?若不是晏家死丫头提醒夫人,你这个只知阿弥陀佛的愚蠢妇人,怎会发现我在账面上做手脚?若不是晏家死丫头请缘觉师太下山,给你调养身子,我何以要夜夜独守空房,我嗓子都唱哑了,老爷可曾去看过我一眼?”
魏小娘站起身,双手叉腰,发狠道:“当初在青岩山上,那伙儿劫匪就应该把她抓了,痛快一场,然后碎尸万段,扔到山涧里去喂狼,方解我心头大恨!”
隋白氏闻听,气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这回她也不骂魏小娘了,而是怒视隋忠——这就是你纳的妾!
沈山脸白如腊月寒霜,隋忠余光瞥见,立刻坐立不安,他捋着三根黄须,高声道:“你这个蠢妇,你是好日过到头了,明儿我就找牙婆子给你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