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用你帮我出气?你当我是你什么人?你在这逞哪门子英雄?”方凌儿突然转回头,把晏然吓一跳,立刻缩回脖子。
方凌儿前望后探,再四确定无人后,低声对男子说:“我因你是同乡,所以平日与你多说几句话,谁知你竟不知好歹!”
男子见方凌儿转了身,脸上怒气并不十足,声音也温柔和顺了许多,遂大了胆子,一把握着方凌儿的手,猛地往自己怀里扽,“我只是见不得少奶奶那般欺侮你,若下次,再让我看见她欺负你,我就,我就,”血气方刚的男子急着表态,脖筋都鼓了,“她若打你一下,我就打她儿子两下,她若打你十下,我就对小少爷,百倍还之!”
“我看你是疯了!”方凌儿欲挣脱男子手腕,甩了两下没成功,反倒把自己甩进对方怀了。
男子哭丧着脸,紧紧搂着方凌儿,恳求道:“待我攒够银子,我带你走,好不好?”
晏然在月亮门后,早已瞠目哑言,之前来赵家,她的确见过姐姐惩罚方凌儿的凌厉手段,当时她就觉得不对劲,想劝阻,只是她自隋静死后,再也不愿插手别人事,除非对方主动拜托,推之不过。
方凌儿显然是有些动容,在男子怀里竟然抽泣了两声。
男子得了信心,又道:“咱家奶奶表面像个菩萨,实则最是刻薄无情,善妒寡恩,绮月姐姐从小就在晏家,如今也未见比你过的多好,难道你甘心在她手底下,胆战心惊过一辈子?”
方凌儿抽泣两声后,渐渐恢复理智,她一面奋力挣开对方手臂,一面压着声音怒道:“我不会和你走,我在这里不过受几句骂,可要吃得吃,要衣得衣,待我儿子长大了,我也是有盼头的,与你出去,我便什么都没了。”
说完,她理了理头发,再次甩袖离开,没走两步,又回过头对小厮道:“你当少奶奶请和尚作法,是信了奶妈所言,府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她不过是给大家一个台阶下,让我们都不要再闹了,就当菩萨显灵!否则怎会突然给我和绮月姐姐,各涨了二两月银?我劝你也安分些吧!”
方凌儿走了,留下小厮颓然站在哪半晌。
晏然偷觑着方凌儿的由大变小的背影,又看看身后长长的弄巷,真是进退两难。
她暗自忖度:这样一条又长又狭窄的备弄,待小厮转身, 穿过月洞门,必然发现她,与其被发现,不如佯装路过,于是,她果断迎面过去。
小厮心虚,吓了一跳,遽然向墙角退了半步,然后才想起向晏然施礼,晏然“嗯”了一声,像没事人一样,从容从男子面前飘过,顺便还不忘偷偷瞟了他一眼。
小厮个子蛮高,长得也蛮秀气,夕阳斜照,一圈毛茸茸还未成熟的胡须绕着嘴角一圈,晏然在心中大摇起头,说不上是同情这个多情男子,还是应该可怜他、憎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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畅心阁内,小赵渭正与妹妹欢姐玩拨浪鼓,两个奶妈子寸步不离地陪着。
晏然没有同晏晴汇报刚刚所见,而是陪孩子玩了一会,只是这俩孩子实在“刁蛮任性”,对她又拉又拽又是扯嗓子叫嚷,很快,晏然败下阵来,没了哄孩子的心情,她重新坐回晏晴身旁。
晏晴看着孩子,眉眼尽是爱意,她对晏然说:“你看我这俩孩子,多好!我这渭儿,以后不是金马客,定是翰林才,我跟你说过吧?渭儿抓周 ,抓的是牙笏,我敢说,他一定是赵家最有出息的孩子。”
晏然点点头,她已经听过无数次了,同时她不得不提高音量,以压住孩子的叫嚷声,“我看这孩子,应该病好了,精力真充沛!”
俩孩子见小姨妈不理他们,便将注意力放在了一个年轻奶妈身上,奶妈头发被小赵渭抓得紧紧的,估计是拽得头皮疼,脸都白成纸了,却不敢训孩子一句。
晏然实在看不过,斥了外甥一句,晏晴蹙着眉头道:“男孩子,这个年纪,就是喜欢抓东西,练力气呢。”
晏然讪讪一笑,便也不做声了,直到晏晴也被孩子炒得头疼,方大声训了奶妈两句,然后让奶妈把孩子带到院子里去玩。
屋内恢复宁静,这时,一个穿绿裙子的小丫头,掀帘进来,把香几上的残香撤走,重新点燃新的沉香。
晏然盯着冉冉升起的香烟,有片刻功夫,她想起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姐姐,在金英堂,姐姐嘲笑她吃饭没有规矩,第二次见,在寿芝堂,姐姐又嘲笑她,连盛饭菜的盘子都当个新鲜物,再后来,晏晴嘲笑她给隋静的回礼忒村,姐姐也从不看好妹妹和温廷言的关系,直到姐姐出嫁,或许是家事牵绊,姐姐再没对晏然说过一句刻薄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