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忘了是谁说过,世间最令人难以消受的是对美的祭奠。在林山雪看来,美本身就是祭奠,而追求美,是人的本能。

躺在入殓台上的是一位拾荒老人,上半身的骨头碎了大半,身子像抹布一样拧在一起,没有骨头支撑的皮肉耷拉下去,一些地方又突兀的鼓涨,左腿从膝盖处被折断,腿骨刺破皮肤,以诡异的角度弯曲着,仅剩腘窝处的皮肉苦苦支撑,才免于支离破碎的惨况。

段意又要忍不住干呕,林山雪没像往常一样讥讽他,转身去挑选工具,简短地吩咐:“擦。”

将翻涌上来的早餐咽下,顶着辛辣的喉咙上前,只觉一个头两个大,无从下手。这样的情况,即使在其他几个经验丰富的人看来也是不多见的。

他们的工作和医生在手术台上有些类似,最大的不同在于医生做手术是求生,而他们,是为死。

凡是一体两面的东西,大概都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也正因如此,林山雪有一种直觉,她和江绥的关系绝不会像江绥所认为的那样戛然而止,他们的缘分是天注定的。

想到明天又可以看见江绥,林山雪死寂的眼中闪过一丝流光,放下手中的三角针,把装满工具的推车推至入殓台旁。

复原、填补、缝合,每一个流程林山雪都重复过上百次。手掌贴上肌肤,或滑腻,或干涸,或僵硬,每一种触感都给她带来同样的感受——来自灵魂深处的冷。

心好像也随着种的温度被冰封,她是靠着别人的死亡活下来的人。

进去的时候是清早,出来时只有空气中的余温召示太阳来过的痕迹,一日在工作中消磨,午饭、晚饭都没吃,林山雪还好,其他人饿死鬼投胎一般快步走向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