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耀文翻着帐本,孙树澄在边上做着说明。
“过年期间德兴馆的生意很好,李福南每次来交账都是笑嘻嘻的。”
“有没有给他道喜?”
孙树澄见冼耀文好像没领会她的意思,便说道:“我是想说生意这么好,该加点租金。”
冼耀文抬头瞟了眼孙树澄,淡声说道:“你眼红?”
“我眼红什么,我是为公司考虑。”孙树澄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能为公司考虑,这一点很好。只不过,不要看人家生意好就眼红,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德兴馆的合约是一年一签,想加租要等到合约到期前的三个月,知会李福南公司有加租的打算。
至于加多少,双方坐下来慢慢谈,谈出一个都能接受的数字,万一无法达成共识,双方也有三个月作为缓冲。
时间没到,就不要提加租一事,就算时间到了,也不能狮子大开口,李福南好,公司才会好,杀鸡取卵不可取。”
孙树澄噘了噘嘴,不服气又略带一丝赌气道:“李福南走了,还会有冼福南、孙福南,生意这么好,还怕没人租?”
冼耀文淡笑一声,拍了拍孙树澄的手腕,“乖了,不要为了抬杠而抬杠。”
“哦。”
小插曲过去,两人接着对账。
站在窗台前欣赏夜景的张爱玲不时会回头看两人一眼,她敏锐地发现孙树澄这个继女对冼耀文的态度有说道,不像是别扭的父女关系,反而像是女对男单向的冤家,显然,孙树澄对冼耀文有爱慕之心。
她在观察孙树澄的表现,也在欣赏其身上的衣服,她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添置新衣裳。
她有想法,却苦于囊中羞涩,预支的500元稿费和年前所发的寥寥几日薪水,往新居添置摆设已经花得七七八八,让她向冼耀文张嘴,她是不肯的。
何况,房租还欠他的,昨日又给她添置了热水器等大件,即使她肯,眼下也不是张嘴的时候。
又看一眼,回头再看风景,捧杯品尝极品红茶。
茶,真好。
不知何时,她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李香兰》加了一场戏,跟你有关,明天公司有人会找你谈。”
“园游会?”
“是的。”
张爱玲转过身来,脸上挂着一丝惊讶,“让我演自己?”
“重现当年你和山口淑子拍照的画面。”
“她肯?”
冼耀文轻笑道:“你们的合照我看过,问题一目了然,我想你也不屑于争吵,明天你去剧组拍摄一个镜头、拍一张照片,就这么简单,然后,我想把你的名字挂在编剧那一栏。”
“拍摄可以,挂名我不答应,我不要虚名。”
“挂名一事当我没说。”
冼耀文挺遗憾,如果《李香兰》项目,张爱玲是编剧,山口淑子是制片人、主演,就有很大的炒作空间,话题度可以炒到很高。
不过,经过一次负距离接触,他基本把住了张爱玲的脉,知道想让她挂名配合炒作根本不可能,询问只是做事该有的流程。
张爱玲挂住冼耀文脖子,“对不起。”
“你不需要说对不起,挂名只是一桩生意,你或许没有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一笔丰厚的利润。”冼耀文搂住张爱玲的腰,带着她踏起舞步。
“再丰厚我也不喜。”
“嗯,不说。”
冼耀文带着张爱玲舞到留声机前,放了一张唱片,让舞有了伴。
旋转间,他说道:“前天晚上你把我占有了,你要负责。”
冼耀文无耻的话给张爱玲新鲜与稀奇,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要怎么负责?”
“帮我做点事。”
“做什么?”张爱玲睫毛微微抖动,思绪往错误的方向飘出老远。
“去年遇见了唐瑛,我和她聊了重新成立云裳服装一事,她已经心动,再聊一次,事情基本能定下。
也是在去年,我给陆小曼写过信,谈妥了一个交易,她授权给我‘陆小曼’三个字,我每个月给她寄150万授权费,一直到她走的那天。
张幼仪和公司之间有生意往来,而且她是个市侩之人,能赚钱的事,她不会拒绝。
这样一来,云裳服装当年的几个灵魂人物算是凑齐了,开业的日子不会太远。
我听说你喜欢给自己设计衣服,等云裳开业,你作为我的人,在云裳当个兼职设计师和兼职模特,让我更有底气多占一点股份。
你呢,可以用公司的滞销布料和尾料给自己做些衣裳,这就算是你的福利。”
张爱玲双手紧搂冼耀文的脖子,头贴紧他的胸膛,什么也没说。她心里明镜一般,明白冼耀文想给她添置衣裳,又照顾到她的情绪。
一曲跳罢,两人离开丽池花园,坐进车里。
冼耀文重新打开话匣子,“我有一个想法,等云裳服装建立,并有了一定知名度后,成立一个成员都是女性的慈善组织,成员的来源主要是贵太、名媛、女明星以及选美冠军。
丽池花园之前举办过香港小姐选美比赛,办得不是太好,但好在打开了一定的知名度,香港小姐这块牌子已经被友谊影业收入囊中,如无意外今年夏天会举办一次比赛。
选美比赛需要热度,可供路人讨论的话题越多越好,诸如谁当过舞女、情人,割过双眼皮、隆过鼻,等等,好的坏的都可以。
对你和潘柳黛之间的爱恨情仇我有所了解,本有打算聘请你们两个担当评委制造话题,现在想来,你大概不太乐意和潘柳黛共处一室。”
“我和她的恩怨解不开。”张爱玲决绝地说道。
“所以我改变主意,只打算请她一个。这两年从内地到香港的文人不知凡几,以文谋生甚是艰难,懂得变通能有口饭吃,固执的只能饿死或上街要饭,已经有一些名头不小的笔名吃嗟来之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