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说事时,邓名演也不走,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摇晃个不停。关键是香水味儿,刺激得顺子有些吸不上气来。桌上不知谁撂下的一包结婚喜糖,还有瓜子啥的,邓名演端直打开就磕了起来。
顺子在说事情的过程中,她还不断地插话:“都赔了三万还嫌少哇?你以为咱团是银行啊!不就一根指头吗。”气得顺子就想把她那只摇摇晃晃的短腿,狠劲踢两脚。
瞿团当下就打电话叫寇铁,说这事还得跟寇铁先协商。顺子一听说要跟寇铁商量,心里就毛了三分,可寇铁电话一打完不几分钟,还就来了。寇铁一进门,先跟邓名演打情骂俏了一番:“哟,邓姐也在这儿呀,今天这妆,可化得够血腥的。”
“老娘不使劲化两下,不给脸上搪几层,还能踏进你们这些领导的门吗。”
“这不都已经坐在瞿团的沙发上了吗,莫非还想坐到团长的办公桌上。”
“我还想坐到老瞿的大腿上哩,可惜人老珠黄,没人待见了。”
瞿团说:“好了好了,我们还得开个小会,你的事我知道了。”
邓名演偏摆出了一副不走的架势,说:“不就是说一根破指头的事吗?好像是研究啥子中南海的人事变动啊。你说你的,说完了我再说,我的事还没完呢。”
瞿团也不好把人再朝走的赶,就跟寇铁和顺子商量起来。先问顺子:“你们的意思是赔多少合适?”顺子说:“猴子也打问过好多人,他的意思是,希望团上能赔个十万块钱就行了。”瞿团还没发话,邓名演先暴躁得一下从沙发上别了起来:“还成了精了,一个烂装台的,为给自己挣钱,废了一根指头,就要讹诈团上十万块钱,只怕你们想钱是想疯了是吧?你是不是那个叫个啥子来着,哦,顺子,刁顺子,真格是姓刁呀,刁到俺团上来了,阎王不嫌鬼瘦是吧,你以为剧团是财政厅,是国税局,瞿团长是油老板、煤老板是吧?门儿都没有,你再敢胡闹,全团人都跟你没完。”
这种油里没她,盐里没她的事,竟然还弄得她先拍案而起了,气得顺子上下牙直打磕绊,不知如何说她是好。
这时,寇铁把话就接上了:“不管干啥都得有个章法,有个王法,不是你们想要多少,就能给多少的,我也咨询过律师了,人家觉得,赔三万也就可以了。”
“已经可以得很很了,一个指头就三万,十个指头得三十万,大拇指是不是还得加倍要?那还有十个脚趾呢,再要三十万?其他地方还没算,鼻子得多少钱?一个眼珠子得多少钱?要是一只手,一条腿残了瘸了,又得要多少钱?死一个人才赔多少吗?从飞机上掉下来的,也不到一百万嘛,你这账敢算吗?你叫个刁啥子来着,哦,刁顺子,可以了,可以得很了,可以得很很了,人不敢得寸进尺嘛。再别胡闹了,快忙你的去吧,瞿团的大事多得很着呢,再别在这儿胡缠了。”
邓名演说着就把他往出掀,就像掀一个要饭的,顺子是从舞台上直接来的,身上穿的蓝布大褂,确实脏得有些像捡破烂的,不过他今天腰杆是挺着的,面对这个把满脸化得比上台演出,还更要血糊淋荡些的矮胖女人,他煞是大胆地表示出了一种鄙夷和反抗,“别动我,我跟瞿团说哩,和你有一毛钱的关系没有?”
顺子肩膀一筛,把邓名演筛出了老远。这女人本来就有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这下就更是躁上加躁了,“你想咋你想咋,把你个烂装台的还想咋?真格老娘是混背了,连阴沟里的蛆虫蚂蚁都敢欺负老娘了,你再欺负一下试试,你再欺负老娘一下试试。”说着,就朝顺子身上扑,并且抬手就要打顺子,瞿团急忙上前一把拦住了。
这时,刚好靳导走了进来,“咋回事,还上全武行了?”没等靳导把话说完,邓名演到底还是插着空子,把顺子美美踢了一脚,并且那一脚正好踢在顺子的交档处,顺子呼地捂住那个地方,就窝下去了。靳导当下把脸变了:“哎,邓九红,你咋了?你咋能随便踢人家顺子呢?”
邓九红,顺子终于把这个过了气的名演的名字想起来了,她叫邓九红。
“你问他自己是咋犯到老娘手上的。哎,你说可气不可气,老娘跟老瞿在这儿谈话哩,他一个烂装台的,闯进来就要讹诈团上十万块钱,你说老娘能不挺身而出?不为团上说几句话吗?你没看社会都成啥了,老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真是世风日下,刁民横行哪!”邓九红还义正词严的,不过最后那两句,明显是哪个戏里的台词,她说时还带着浓浓的韵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