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胡季犛身死

难为这个文盲弟弟还知道“扭转乾坤”这个成语,胡季犛问道:“道观那里情况如何?”

道观,指的自然是上王陈艺宗被幽禁的地方。

“还算安分。”

胡季貔点点头回答道,陈艺宗的身边,都是他安排的甲士,被看的死死的,此时虽然升龙府内暗流涌动,但总归还算是控制之下。

只不过让他觉得有些不安的,是那些依旧在心中忠诚于陈朝的臣子和将领们,最近他听到了很多的风声,虽然没有太多证据,但是隐约之间,还是能感受到,这些人正在私下进行串联。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前线的消息根本就封锁不住,而失去了水师以后,很显然依靠安南军队,是守不住富良江的,北边的多邦城就算是固若金汤,人家明军直接围城,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所以,这时候就已经到了王朝复辟的时候了。

一旦明军没有选择直接占领,而是扶持陈朝复辟,那么在此前表态战队胡季貔的人,就必须要赶紧跟胡氏一党划清界限,而此前沉默不语的人,这时候也要大肆批判胡季貔,以表忠心。

胡季犛微微抬起头,目光扫过弟弟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眼下的局势已经到了危如累卵的地步,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然而,多年的权谋斗争,让他学会了在绝境中寻找转机。

“巨论,你怎么看?”胡季犛将目光转向范巨论,这位智计过人的谋士,一直是他的得力助手。

范巨论沉思片刻后道:“眼下,我们已经无法直接对抗明军,唯有效仿高句丽故事,方能有一线生机。”

所谓“高句丽故事”,指的是当年隋炀帝杨广第一次征高句丽的时候命令诸将,如果高句丽要投降就应该安抚接纳,不要再纵兵进攻,而到了辽东城将要被攻陷的时候,城中的高句丽军队就声称请降,隋朝诸将奉隋炀帝的旨而不敢继续进攻,而是先上奏隋炀帝等回复命令到达,城里的高句丽军已经准备好了防御,再次开始抵抗,反复多次后隋军士气衰落最终失败。

“你的意思是,通过诈降谈判拖延时间以疲敝明军?”

胡季犛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诈降谈判这件事情,不见得能成,而且是有很大弊端的,因为风声一旦走漏,那前线的大军,可不知道你是真降还是诈降拖延时间,因此,很容易就会造成本来还有着坚守信念的将士,也跟着一起军心动摇了起来,如果发生了这种情况,那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胡季犛没有马上做决定,而是转而问道:“占城国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罗皑占了顺化府、新平府、义安府、演州府共四府之地以后,率军回国,现在正在向西进攻真腊国,大有一举灭亡吴哥王朝的架势。”

胡季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也算是养虎为患了,只不过可能老虎还来不及咬他,他就支撑不到那时候了。

眼下,南线拢共只有两万多人的明军和龙捷军的联军,虽然没有能力直接攻克升龙府,但始终是芒刺在背,而且因为南方的安南军都是守备部队,野战能力不足,所以也没法通过野战来解决联军的威胁,只能固守城池。

所以重点还是在于北线明军的重兵威胁,而眼下胡季犛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好的选择了,这就像是两个人打牌,手里就这么一张牌了,不打就没了,还能等什么?

胡季犛知道,这个计策虽然冒险,但却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胡季犛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巨论,这次若能度过难关,我胡氏一族将永记你的大恩。”

“言重了。”范巨论微微一笑,道:“只是,此计虽好,但风险极大,我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胡季犛点了点头,两人相视无言,书房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然而,就在这沉默之中,整个升龙府却都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悄然酝酿,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很快范巨论便快马加鞭,来到了富良江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黄昏了,此时明军在富良江的压迫感已经非常强了,安南军的营地里一片慌乱,是那种肉眼可见的慌乱,就像是明知道海啸马上要来临了,却被绑在原地不让走一样。

匆匆跟胡元澄见了一面后,范巨论便顾不得这些,继续渡江前往江北的明军大营,此时富良江上逡巡的,全都是明军水师的小船。

等上了岸,在明军士兵的护送下,策马飞驰在道路上,马蹄声在寂静中回荡,显得尤为突兀。

夜色开始浓重了起来,只有天际边几颗寂寥的星辰,似乎在默默注视着他。

明军大营灯火通明,营帐连绵,宛如一座座小山丘在夜色中起伏,范巨论在营前下马,被士兵带往这片区域明军主帅的营帐,沿途他看见明军士兵井然有序,甲胄鲜明,那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让范巨论不禁心中一凛。

进入主营,这片区域的主将定远侯王弼却并不在营内。

朱雄英正端坐在侧边的案前,专注地处理着军情文书。

听到通报安南使者求见,他方才抬起头,目光如炬,望向范巨论,两人目光交汇。

“使者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朱雄英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见他气度不凡,虽然不晓得身份,但范巨论见周围的士兵并没有异常神色,所以也不敢怠慢,范巨论深深一揖,道:“在下范巨论,奉国王之命,前来与明军议和。”

朱雄英眉头微挑,似笑非笑地说道:“议和?安南国王此时方知议和,未免有些太晚了吧。而且听说安南国王不是一个几岁的孩子吗?是胡季犛派你过来的吧。”

范巨论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国王愿意以诚意化解干戈,望明军能给予一线生机。”

朱雄英轻轻敲打着桌面,思忖片刻后道:“诚意?不知安南王有何诚意?”

范巨论深吸一口气,道:“安南愿割让北地三府,并年年进贡,以示诚意。”

朱雄英冷笑一声,道:“三府之地?进贡?这些就能抵消胡季犛的罪行?”

范巨论沉默片刻,然后缓缓道:“大明威震四方,安南自知罪孽深重,但若能就此议和,安南百姓也可免受战火之苦,岂不是两全其美?”

朱雄英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站起身来,走到范巨论面前,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沉声道:“伱可知道,这场仗不仅仅是两军交锋,更是天朝威严?胡季犛谋朝篡位,身为上国,自然有保护藩属的义务,胡季犛既然敢做,就必须承受由此带来的后果。你以为割让几府之地、进贡些许财物,就能抵消这一切吗?”

范巨论被朱雄英的气势所迫,不禁后退一步,但他很快稳住身形,再次深深一揖,道:“在下只是奉命前来议和,至于贵军是否接受,自当由贵军主帅决定。”

朱雄英点点头,道:“好,你的来意我已明了,先带他去休息吧。”

随后,朱雄英将此事报给了已经卸甲准备休息的王弼,

王弼听闻安南使者范巨论到来,沉思片刻,对朱雄英道:“此事确实蹊跷,胡季犛此时提出议和,只怕其中有诈。”

“我也这么认为。”朱雄英颔首同意,“眼下我军渡江在即,军心正盛,安南军已是士气低落,此时议和,无疑是拖延时间,企图为我军制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