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我的心都快碎了。”
江闻看出了袁紫衣又陷入剧烈的精神冲击之中,连忙抢先一步带着疍民从乞丐窝里走出来,制住了近一步蔓延的骨肉分离焦虑。
“紫衣姑娘,这世上有太多的坎坷不平,你就是热血难凉也不要跟这些乞丐置气,你总不能指望剩一口饭吃的人,还得站出来济困扶危吧。”
袁紫衣闻言忽然一愣,浑身就像霜打般蔫了下去。
江闻告诉袁紫衣,安置这些疍民最好的办法,或许还是给他们置办好几艘安身立命的舟舸,送他们漂流在风急浪险的大洋之上,男女在上面婚娶,孩子在上面出生,老人历尽千辛万苦后在上面去世,过上他们应该有的命运。
可他们身上就三十两现银和一块不方便出手的古董,又不能自投罗网地带人跑回广州城里拿钱。如今乱世刚过,一艘寻常小船也得二三十两,他们也支付不起这些费用。
袁紫衣只觉得荒谬无比,两名江湖侠客竟然在街头抠抠嗖嗖地盘算着钱货,为了几十上百两的银子燋头烂额,心里只觉得堵得慌。
“滚开点!哪来的花子!”
忽然有恶声恶气在一座大宅门口响起,袁紫衣看了一眼畏畏缩缩走在街上的疍民,一股无名火又涌上了心头,知道自己这是被人当流民驱赶了,便二话不说就抽鞭子打去,鞭笞得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丁变成了滚地葫芦。
江闻抱着胳膊看着她的举动,也没有制止的意思,江湖中人行事不受拘束,当街殴斗简直不要太正常,只要不是疍民动手伤人,根本不会有人当一回事。
“紫衣姑娘下手轻一点。你仔细看看,这座五进的大宅就是凤家,你要是当了凤家大小姐,要多少钱有多少钱,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高墙大院的凤家和流离失所的疍民放在一起,简直是一幅最荒谬的画作,随着江闻的调侃传到袁紫衣耳朵里,瞬间又激起了她的怒火。
“哼,我这就去将凤家拆了,把不义之财全都抢出来分给穷人!天心不足人心补之,我让他们连乞丐都当不成!”
不知为何,江闻看向袁紫衣的人眼神似乎中多了一丝的认同,却伸手拦在了袁紫衣的身前,缓缓摇头。
江闻带着浅笑说道:“别这么冲动,你这么做救不了疍民,还可能害死他们。你想想尚家知道这事,会不会更加疯狂地报复疍民们,杀得血流成河来威慑旁人呢?”
袁紫衣满不服气地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看着他们走投无路吗?如果严姊姊在这里,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听袁紫衣提道严咏春,江闻忽然眼睛一亮。
“我有办法了。”
江闻双掌一拍,瞬间想到了办法,“严姑娘不是在章丘岗村吗?那里如今地多人少、家家戴孝,我们就把疍民先藏那里。”
袁紫衣有些不解地说道:“过去那里倒是可行,可两处相距百里有余,我们总不能全都配上快马赶过去吧?”
江闻哈哈大笑,掂量着手里的银子,在袁紫面前一晃而过。
“三十两银子买船不现实,可拿来租一条大船载人,不就绰绰有余了吗?从这里顺流而下,想来半天也就到严姑娘那边了。总不会有人跟银子过不去吧?”
袁紫衣仔细思考了一下,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自己刚才沉浸于毕其功于一役的思维中,似乎完全没把从长计议这个想法放在心上。
“嗯,算你说的对吧。”
“我作为一个前辈,总有些人生经验可以告诉你。”
见袁紫衣不情不愿地认输,江闻才微笑着说道:“早就跟你说了,练武救不了天下人,当个凤家大小姐也救脱不了你自己,你在这个世上是立是跪、是悲是喜,终究要看你的行动来决定。”
袁紫衣脸上露出笑靥,因疍民而烦恼的问题终于放下。只见她左颊上酒窝儿微微一凹,从江闻云山雾绕的大道理中抽身而出,直截了当地问道。
“那请问胸怀天下的江前辈,你跟我这个弱女子讲这些,还陪我玩行侠仗义的游戏,又代表着你什么举动、什么用意呢?”
江闻闻言一拂道袍,竭尽全力地装出一副仙风道骨之姿,全然无视了袁紫衣俏皮的说话态度,带头走向了沿着河边停泊的船家。
“天下也好、自己也罢,这条鱼在乎就行。我也只是觉得百忙之中下一步闲棋,或许很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