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容几周没用右手了,拆了石膏后觉得别扭。去温少卿家蹭晚饭的时候一直盯着握着筷子的手看,温少卿觉得好笑,“怎么了?”
她转了转手腕,“感觉不是自己的手。”
温少卿放下筷子去握她的手腕,“拆了石膏也不要大意,尽量多休息,最近不要提重物,过段时间再去医院复查一下。”
丛容点点头,视线却一直没从自己的右手上移开。
温少卿无声地笑起来,继续吃饭。
洗碗的时候温少卿试探着问:“一会儿我要去萧子渊家帮忙写喜帖,要不要一起去?”
丛容现在对让一让也不怎么怕了,正在一边给它拆酸奶的包装,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想起那盒喜糖,犹豫着拒绝,“不了,我还要加班。”
温少卿关上水龙头,转过身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怎么,怕见到林辰啊?”
自打上次两人因为林辰闹了别扭之后,她真的就只当林辰是师兄。她之所以不去是怕温少卿尴尬,既然他都没什么感觉,那她就更没什么了。
丛容抬眸坦坦荡荡地看着他,“没有啊,去就去吧。”
萧子渊和随忆的新房离温少卿家并不远,两人便带着让一让散步过去。
谁知丛容走了一会儿便走不动了,气喘吁吁地站在路边幽怨地看着温少卿。
她到底大意了,温少卿的“不远”和她的“不远”完全是两个概念。
温少卿连哄带骗地又拖着丛容走了两条街,丛容站在路边怎么都不肯走了,抱着他的手臂,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喘气。
温少卿抬手抹掉她额头的细汗,“你的体力也太差了。”
丛容冷哼,“这就是你所谓的‘不远’?”
温少卿理亏,笑着安抚,“真的只剩一条街了,过了前面的红绿灯,再走500米就到了。”
丛容把头歪到一边,“再相信你我就是猪。”
温少卿笑了,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一会儿回家给你做炒酸奶。”
最近天气冷得厉害,温少卿以少贪凉为由,已经很久没给她做过炒酸奶了,这个时候肯松口,倒是让她眼前一亮。
她把头转过来,不敢相信地问:“真的?”
温少卿微笑,点头。
丛容这才笑出来,“好!”
林辰坐在车里等红绿灯的时候,一歪头便看到街边两个熟悉的身影。
温少卿正拉着丛容的手说着什么,丛容站在他旁边,或许是累了,半靠在他身上轻轻笑着回应,夜里的冷风轻轻吹起两人的衣角,暧昧地纠缠在一起。曾经一起打球吃饭的清俊少年褪去青涩,一身的风华气度不可小视,而记忆里那个执拗淡漠的女孩,站在他旁边浅笑嫣然,淡定雅致。
原来在爱的人面前,真的会让人脱胎换骨。
坐在副驾驶的随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微微叹了口气,“辰哥哥,你听我一句,有些事真的是勉强不来的。他们站在一起,就是互相喜欢,骗不了人的。那些不经意的眼神动作,瞒不了人。”
半晌,林辰收回视线,自嘲地一哂,“我知道……你好事将近,别唉声叹气的了,一会儿被萧子渊看到,他要虐我了。”
随忆知道他在转移话题,笑了笑不再说话。
几千米的距离,温少卿和丛容走了快半个小时,林辰一打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外的两个人。
丛容大大方方地打招呼:“林辰。”
印象里她都是叫他“林师兄”,此时却连名带姓地叫他,神色间更是不见了上次见面时的局促与尴尬,是不是代表着什么?
林辰对她点头,看也没看旁边的温少卿一眼,便转身进了屋。
丛容跟在温少卿身后进了屋,新房的客厅里果然一派喜气洋洋、欣欣向荣的景象,简而言之就是……红得乱糟糟的。
林辰占据着客厅的一角,身边都是装好的喜糖盒,桌上还有一堆没包装好的喜糖。另一角被一个看上去温柔帅气的男子占据着,他正专注地往一个个精致的礼盒里装着什么。
两人忙得如火如荼的,而准新郎萧子渊却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温少卿指着那个男子给丛容介绍:“上次见面太仓促,没来得及介绍,这是乔裕。”
说完又冲着乔裕说:“乔二,我女朋友丛容,上次你们见过的。”
丛容这才想起来,他们确实见过一面,上次温少卿和林辰打架的那一晚。
乔裕站起来冲她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一笑起来就更温柔了,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气质的男人,转头看看温少卿,果然“畜类”拔萃的人的圈子里都是出类拔萃的人。
随忆从厨房倒了杯水出来,“不好意思,我才把东西搬过来,还没收拾好,是不是挺乱的?”
丛容接过来,摇了摇头,“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随忆还没说话,萧子渊指了指,“左边林辰在包喜糖,右边乔裕在包回礼,你想在哪边?”
丛容不得不承认萧子渊的情商之高,如她和温少卿、林辰之间的关系,有些话越是光明磊落地放到台面上说,越是照顾了所有人的情绪,以后见面越是自在。
她转头看着温少卿,笑着开口:“我包喜糖吧,累了还可以偷吃两块。”
“好。”温少卿也笑着点头,“那我去书房写喜帖。”
随忆捅了捅萧子渊的腰,“你帮我去卧室收拾东西吧。”
萧子渊点头,起身,跟着随忆进了卧室。
一进卧室,随忆便抓着他的手臂问:“你干吗啊,干什么把丛容和林辰凑一起?”
“我没有啊,你也听到了,是丛律师自己选的。”
“你……你干吗不让她和温师兄一起去书房写喜帖?!”
“他们之间不能总这么尴尬下去吧?林辰那里确实需要人帮忙,我们都自然一些,他们才会自在坦荡。”
随忆有些不放心,“不会又打起来吧?”
“这是我们的新房,他们敢在这里撒野我就翻脸。”萧子渊揽过她的肩膀,“好了,我选了几首婚礼上用的歌,一块儿听听?”
随忆笑着点点头。
丛容坐到林辰对面,大大方方地问他怎么包。
林辰推了一堆糖到她面前,淡淡地开口:“没什么技术含量,把糖装进糖盒就行了。”
丛容点头,手上边开始装糖边问:“听说你是伴郎?”
林辰“嗯”了一声。
丛容也不再说话,两人安安静静地包喜糖。
丛容是一心一意地包糖,只是林辰却越来越烦躁,她大概也意识到了,站起来,“我累了,去一下洗手间。”
她走了,林辰这才缓了口气。乔裕往他这边扔了个礼盒,小声和他对口型,“你不至于吧?人家姑娘都坦坦荡荡的,你在这里别扭什么劲儿啊?”
林辰抓起一把糖扔过去,“就你话多!”
丛容没去洗手间,左右看了一下没人,便绕去了书房。
温少卿正坐在桌边拿着毛笔写喜帖,她轻手轻脚地凑过去,“写好了吗?”
她一靠近便带了点不一样的香甜的气息,温少卿笑着抬起头,“真的偷吃糖了?”
丛容手心向上伸手给他看,“你吃不吃?”
温少卿放下毛笔,扫了一眼她的手心,指了指她另一只手里的糖纸,“我想吃那个味道的。”
丛容低头看了手心里的糖纸,然后回答:“没有了。”
温少卿轻轻一扯她的手,她便歪倒在他怀里,他顺势低头含上了她的唇。
唇齿相依,像是难舍难分,又像是博弈较量,最后那颗糖到了他嘴里,他含着糖笑得眉目舒展。
丛容推开他站起来,狠狠瞪他一眼,转身走了。
温少卿对着她的背影笑,嘴里却恶狠狠地开口:“早晚把你娶了!”
过了一会儿,萧子渊去书房拿电脑的时候,温少卿依旧是眉开眼笑的模样。
他奇怪地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温少卿敛了敛笑意,“没什么,吃了颗好吃的糖。”
萧子渊看着他表示怀疑,“有那么好吃吗?笑得就差摇尾巴了。”
温少卿诚恳地点头,“当然。”
萧子渊不再追问,拿了电脑便走了。
刚过10点萧子渊和随忆便手拉着手要各自回家睡觉,美其名曰:婚礼前他们不能劳累,要保持最佳的状态出席婚礼。
林辰也跟着站起来,“我也走了,我是伴郎,也要保持最佳的状态出席婚礼。”
萧子渊一脸莫名,“又不是你结婚,你状态佳不佳没什么关系,伴郎的作用就是衬托新郎。继续包糖,今晚包完,明天还有别的工作。”
萧子渊和随忆走了,林辰才回过味来,“萧子渊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温少卿写完了喜帖,顾念丛容右手才好,便替换她坐在林辰对面包糖,头也没抬地回答:“意思就是说,为什么选你做伴郎,而不是选我和乔二?是因为选你做参照物,对比度最高。”
乔裕厚道地没有笑出声。
林辰直接翻脸,“滚。”
温少卿顺势而上,拉着丛容站起来,“好的,我们滚了。”
然后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到门口穿好了鞋,温少卿还不忘嘱咐乔裕:“明天萧子渊问起来,你就说不是我要走的,是林辰让我滚的,都算到他头上就好。”
说完两人一狗便消失在了门口。
林辰一脸愕然,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乔裕一脸羡慕,和他商量着:“要不你也对我说声滚?”
林辰白他一眼,扼腕叹息,“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从电梯里出来,丛容越想越觉得可乐,“你表哥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温少卿挑眉,“你说萧子渊啊?是挺有意思的,新郎结婚,活都找别人负责了。”
丛容好奇,“那新郎到底负责什么?”
两人从电梯里出来,温少卿抬手帮她系好围巾,“刚才新郎不是说了吗?他负责风度翩翩,婚礼前不能劳累,要保持最佳的状态。”
“那新娘呢?”
“新娘?萧子渊那种大尾巴狼怎么舍得让随忆干什么,新娘大概负责混吃待嫁。”
丛容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来,“糟了,忘给随忆了。”
温少卿帮她塞回包里,把包转移到自己手里,顺势牵起她的手,“不用,萧子渊身份有些敏感,不收礼金。大部分人都是只给了喜糖没送喜帖,送喜帖的都是亲近的人,不然我写喜帖手要写断了。”
丛容歪头看他,“怎么感觉你这次特别好说话的样子,让你来帮忙你就帮忙了。”
“嗯,学习一下结婚的流程,以后我们用得上。”温少卿慢悠悠地说完后便站定,站在树下的阴影里看着丛容不说话。
丛容被他看得心慌意乱,“怎么了?”
温少卿忽然笑了起来,却依旧没说话。
丛容更紧张了,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手指忽然触到什么东西,拿出来才发现是刚才顺来的喜糖,想也没想便撕开糖纸把糖扔进嘴里。
这些都是她下意识的动作,可没想到温少卿却忽然搂住她的腰把她扣到怀里,抵着她的唇模糊不清地开口:“想吃糖了。”
站在风口里吃糖的后果就是温少卿第二天起床便开始咳嗽,到了医院之后症状更加明显了。每每有人问起,他便笑着回一句:“糖吃多了。”
丛律师对此不做任何评价。
温少卿的咳嗽还没好利索,便迎来了萧子渊和随忆的婚礼。
丛容一直觉得像萧子渊和随忆这样的情侣,做什么都会是一副举重若轻、万事不萦于心的模样,没想到婚礼前一天晚上的彩排却兵荒马乱。
先是随忆一紧张,扔捧花的时候砸到了宴会厅的吊灯上,众人一哄笑,她就更紧张了,再扔的时候,把花球直接扔到了吊灯上,众人笑得更厉害了。
温少卿站在一旁悠悠开口:“看来这灯好事将近,拦都拦不住啊!”
虽然是彩排,一众群众演员还是在旁边抢得不亦乐乎。
三宝伸着手招呼:“阿忆,你往我这儿扔啊,给我给我!那盏灯不急着嫁人!”
何哥仗着身高优势一把按下她的手臂,“阿忆,别给她,给我,给我!”
“你连男朋友都没有要什么捧花?”
“就是没有男朋友才要啊。”
“师姐!给我,给我!”
“师姐!师兄给你了!捧花就留给我吧!”
“……”
主持人没见过彩排还这么卖力闹腾的一群人,笑着再让随忆扔,随忆也不敢扔了,转头去看一旁的萧子渊。
萧子渊略一思考,开口建议,“这捧花就别扔了,改送吧。”
随忆立刻点头同意。
一群人又为那唯一的名额争得热闹。
温少卿一笑,凑到丛容耳边小声开口:“萧子渊紧张了。”
丛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个男人依旧一副清贵淡定的模样,怎么看都看不出紧张来,“你怎么知道?”
温少卿挑眉,“面无表情啊,越是面无表情越紧张。”
丛容再看过去,还真是,一晚上就没怎么见这对新人笑过。
温少卿又歪头问她:“你想不想要?”
丛容一头雾水,“什么?”
温少卿扬扬下巴,示意她看,“新娘捧花啊。”
丛容看看他,摇头。
温少卿笑起来,“花的搭配你不喜欢?”
丛容再摇头,“喜欢,挺好看的。”
温少卿眼底的笑意越发明显,“喜欢为什么不想要?”
说实话,丛容没想过结婚。和温少卿重逢之前没想过,重逢后更是不敢想。她不信温少卿不知道新娘捧花的意义,倘若此刻她说想要,岂不是在告诉温少卿她着急结婚?
丛容被他坑了那么多次,深知他的腹黑,也有了反击的路数,“因为明天我要上庭,没办法作为群众演员去接那束捧花。”
温少卿一脸失望,“哦,这样啊。”
过了一会儿,丛容还是没沉住气,试探着问:“我说想要,你能帮我抢过来?”
“当然不能。”温少卿沉吟了一下,语重心长地开口,“丛律师这么理智的人,怎么能把嫁人这么大的事寄托到一束捧花上去呢?”
丛容抚额心痛,到底还是着了他的道,咬牙切齿地开口:“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嫁人了?”
温少卿一脸无辜,“不想嫁人为什么想要捧花?”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要了?”
“不想要干吗让我去抢?”
“……”丛容深吸一口气,幸好温少卿不是律师,不然她真的要没饭吃了。
第二天丛容真的要上庭,结束后从法院赶过去的时候,仪式已经接近尾声。她一进门就看到乔裕靠在角落的柱子上,手里握着捧花,一直盯着门口看。
看到她推门进来,脸上有一瞬间的欣喜一闪而过,看到来人是她时,眼神都黯淡了下去。
丛容不明所以地冲他点了点头,他笑着回应,算是打了招呼。
丛容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捧花,原来最终花落他手啊。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台上的一对新人吸引,她就着昏暗的灯光到处找温少卿时,温少卿便心有灵犀地看到了她,抬了抬手示意她过来。
她坐到温少卿旁边后,钟祯笑嘻嘻地凑过来,“表姐,吃糖吗?这个糖特别好吃!”
丛容自从那晚之后便听不得“吃糖”这两个字,一把抢过糖盒,恶狠狠地瞪他,“吃什么糖?!吃什么糖?!男人吃什么糖?!”
钟祯挠挠脑袋,“好好的,怎么又骂人……”
唯一的知情人温少卿笑得丝毫不加掩饰,也被丛容瞪了一眼。
过了一会儿,丛容又往角落里看了一眼。乔裕还站在那里一直往门口张望,她低头问温少卿:“我怎么觉得乔裕好像比新郎还紧张?”
温少卿微微挑眉,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丛容一脸愕然地看着他,温少卿轻轻点了一下头,她这才明白,刚才自己推门进来的时候,乔裕大概以为是他等的人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温少卿实在看不过去了,起身走到乔裕身边叹气,“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再这么愁眉苦脸,待会儿我那个表哥以为你要抢新娘,我可不帮你。”
乔裕皱眉看他,“胡说什么?!”
温少卿调侃道:“你自己好好照照镜子,再找个人问问,看你像不像还对新娘贼心不死的前男友。”
乔裕往台上看了一眼才回答:“我才没有!”
温少卿忽然笑得暧昧,“那就是对新郎余情未了。”
乔裕没忍住笑起来,转身给了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