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少卿眼看她就要翻脸,适可而止地转移话题,指了指沙发旁,“把它送去物业吧,看看是谁家丢的。”
丛容点头,“只好这样了。”
两人才下楼就看到楼前贴的寻狗启事,看样子丛容“截胡”回来的这只萨摩耶就是图片上的那只狗。她打了寻狗启事上的电话,狗主人很快就找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到,千恩万谢地带着狗走了。
温少卿想起刚才狗主人问起,丛容一脸别扭地回答“捡的”,越发觉得好笑,“没想到丛律师撒起谎来也是一把好手啊。”
“我又不是故意的!它们长那么像,我哪里分得清!”丛容理亏,“你真的可以分清吗?”
温少卿点头,“可以啊,自己养的怎么会认错?”
丛容继续问:“怎么分?让一让哪里和别的狗不一样?”
温少卿沉吟了一下,“它看上去和别的狗没什么不一样,得靠感觉,你和它相处时间久了,自然就认得了。”
丛容泄气,“好吧。”
温少卿一手牵着丛容,一手牵着让一让,走了一会儿又开口:“快过年了,明天晚上请几个学生吃饭,要不要一起去?钟祯也会去。”
丛容想了一下,“可以啊,不过我下午要去趟法院,可能会晚点。”
温少卿点头,“到时候我去接你。”
丛容婉拒,“不用了,法院和你们医院也不在一个方向,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温少卿没说话,又走了几步才开口:“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有一次做实验,我和一个女孩一组,忘了当时是因为什么,我们闹了不愉快。那个女孩的男朋友特意跑来跟我道歉,说他女朋友被宠坏了不懂事,当时我就特别羡慕他。”
丛容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笑着问:“羡慕那个被宠坏的女孩?”
温少卿笑着摇头,“不是,是羡慕女孩的男朋友,世界上有一个人可以让他愿意那么宠,宠到可以宠坏的地步。”
丛容转头去看他的脸,微微笑起来。
学生时期看《南城往事》,别的都不太记得了,犹记得一句话:“情在意中,意在言外,含蓄不尽,斯为妙谛。”之前总觉得矫情,现在却觉得颇有道理,大家就是大家。
温少卿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目视前方开口:“感动吧?好好记得,以后不会说了。”
丛容点点头,低头笑起来,笑声在寒风中飘远。
就算多年后,她仍记得这个寒风凛冽的冬夜里,一个男人红着耳朵婉转地对她说着动人的情话。
我想把你宠坏。
事实证明,温少卿叫上丛容是非常明智的。
他接上丛容到了饭店,正好碰到钟祯和一个学生下楼。
“你们干什么去?”
“上次聚餐买的啤酒没喝完,一直放在医院超市里,我们过去搬。”
“快去快回。”
两人好不容易搬了回来,点菜的服务员看了看,指着墙壁上贴的温馨提醒,“不好意思,我们店禁止自带酒水。”
众人愣住了,一齐往墙上看过去。
丛容正低头看菜单,忽然开口:“你们店没人懂法吗?《消费者权益保护法》里明确将餐饮业‘禁止自带酒水’的单方强制规定划定为‘内容无效’的违法行为。”说完她抬头看了服务员一眼,“需要我打12315吗?”
大概强势惯了,没被反驳过,服务员一脸惊愕地跑出了包厢,一会儿一个经理模样的人过来,送了个果盘,笑容满面地开口:“各位今晚吃好啊,给你们打八折,以后常来啊,可以自己带酒水,我们不收开瓶费。”
众人嘻嘻哈哈地笑着回应,等经理和服务员出了包厢,他们才暴露本性。
“钟祯,钟祯!你表姐好帅啊!我们以后吃饭都带着你表姐好吗?”
“姐姐,你们家还缺弟弟吗?学医的那种?”
“老板!师母好厉害!我们以后是不是可以吃霸王餐了?!”
丛容微微一笑,“知识就是力量。”
一群人吃了饭又去山顶看灯海,快过年了,哪里都是热热闹闹的,从高处看下去越发显得喜气洋洋。
温少卿倚在车前盖上,眯着眼睛看着前方。他是医生,极少喝酒,这次却不知不觉喝到微醺。
几个学生跑到最佳位置闹着拍照合影。
丛容站在几步之外看着他们闹,偶尔被叫过去帮他们合影。
隐约间听到有人唱歌,一转头才发现他低着头低声哼唱着什么。
吃饭的时候,丛容也有点喝多了,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听错了,低下头揉了揉脑袋这才又抬起头来。可一抬头便毫无预兆地撞进温少卿的眼睛里,夜色里的那双眼睛漆黑如墨,那里有浓得化不开的柔情和笑意,她又愣愣地听了几秒钟才想起来。
那是首日文歌,歌名叫《樱花樱花想见你》。
在山顶的微风和夜色里,喝了酒的温少卿,眉目含情,唇角勾笑,就这么看着她。
过了许久,他才停了下来,朝她伸出双手。
丛容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扑进他怀里。
有人注意到这边,善意的哄笑声和口哨声很快响起,可两人却依旧抱在一起没有分开。
温少卿喝了酒不能开车,钟祯开车送了两人回去,温少卿让他直接把车开回去,明天再开去医院就行了。
钟祯乐呵呵地答应,车开出去几米之后又停住,他拿着个盒子探出头来叫丛容:“表姐!差点忘记给你了!新年礼物!医院的福利,自己印的日历,我特意帮你抢到的,拿回家慢慢看!”
丛容一脸疑惑地接过来,“什么啊?”
钟祯一脸神秘,“好东西!”
丛容转头去看温少卿。
温少卿也是一脸神秘,“好东西,注意看一下中间那张。”
丛容被两人弄得有些好奇,回到家衣服也没换就站在玄关处看起来。
盒子里是个台历,也就A5大小,制作倒是挺精致的,打开来,每个月份竟然都配了张医生的单人照,右边是日期,左边是照片,照片旁边还印了几行小字,写着医生的基本情况,无非是年龄、姓名、学历、资历之类的。
她翻着翻着,翻到中间的时候果然看到了温少卿。
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黑色休闲裤,却衬得皮肤愈加白皙,侧对着镜头微微垂眸,从T恤的领口可以看到锁骨和脖子,脚上是一双白色帆布鞋,裤腿挽起,微微露出脚踝。
这是她第一次注意他的脚踝,也是第一次把温少卿和性感两个字画了等号。
她正看得出神,钟祯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表姐,我送你的礼物好不好啊?这12个人是全院投票选出来的!我老板得票数最多啊,是不是特别帅?是不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过七月了?”
丛容明显口是心非,“也就那样吧。”
钟祯被泼了一头冷水不死心,“表姐,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啊?这个台历不是每人都有的,是我抽奖抽到的,多少人花高价找我买我都没卖,特意留给你的!”
丛容依旧是淡淡的语气,“所以呢?”
钟祯终于听到想听的了,笑嘻嘻地回答:“所以,过年的时候你要给我包个大红包啊!”
丛容抚额,“好。”
钟祯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丛容才挂了电话,温少卿的微信就过来了。
“过来喝醒酒汤。”
或许是那张照片的缘故,丛容从进门开始,眼神总是不经意地往他的脚踝上绕。
其实丛容能理解为什么这本台历这么受欢迎,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平日里见惯了这些人穿白大褂,再见到他们穿常服,那种视觉的冲击不言而喻,可对丛容造成冲击的是……温少卿的脚踝。
刚才看照片是一回事,现在看现场版的又是另外一种冲击,她正看得出神,就听到温少卿敲桌子,“我在跟你说话。”
她一紧张差点把醒酒汤洒了,“你说什么?”
“我说……”温少卿指指她胸前,“刚才吃饭你把菜汁滴到衣服上了。”
丛容低头看了一眼,立刻奓毛,“这是我最后一件没滴油的白衬衣了!”
温少卿一本正经地问:“你在炫耀你的某个部位尺寸很可观吗?”
丛容瞪他一眼,又皱眉看着衣服上的油渍,“洗不掉了吧?”
温少卿看了一眼,“能洗掉。”
丛容一脸不相信地看着他,似乎再说,你行你来。
温少卿点头,“我来洗。”
当天晚上丛容就置气般地把白衬衣送了对门,第二天下班回来,门上就挂了个袋子,袋子里是一件洗好烫好的白衬衣。
她打开来看,袋子里的衬衣不只油渍没了,好像还比以前白了不少。她拎着袋子去敲门,“你对我的衣服做了什么?”
温少卿看了看袋子里的衣服,“怎么了?”
丛容一脸难以置信,“它为什么变白了?是不是你也洗不掉,所以去买了件一模一样的给我?”
温少卿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氧净吗?”
丛容诚实地摇摇头,“没听说过。”
温少卿第一次拿看白痴的眼神看她,丛容的心灵受到了创伤,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在她眼里温少卿已经从伙夫渐渐变成了家务小能手。
“温少卿?”
“嗯?”
“上次我说错了,你以后不做屠夫了,也不用做伙夫,你还可以帮别人洗衣服!”
“不好意思,我不缺钱花,而且暂时没有开洗衣店的打算。”温少卿明确地拒绝她后又笑起来,“不过我可以免费帮你洗。”
丛容果断拒绝,“不用!不就是氧净!有什么了不起?!”
温少卿笑得欠扁,“嗯,没什么了不起,丛律师记得一次倒一瓶。”
丛容知道他在调侃她上次洗碗用了整瓶洗洁精,恨恨地瞪他一眼。
温少卿忽然好奇,“你以前沾了油洗不掉的白衬衫都怎么处理的?”
丛容叹气,“……扔掉。”
温少卿竟然无言以对,“……”
丛容无力地解释:“我是律师啊,穿着带油渍的白衬衫去见当事人会被嘲笑的。”
温少卿似笑非笑,“当事人知道你用他们的血汗钱买的白衬衣是一次性的,他们会哭的。”
“……”丛容对再次败在一个屠夫手里这个事实表示沮丧,又递了个球给他,“这个玩具好像是让一让的,落在我家了,给你。”
话音刚落,沙发上忽然探出个脑袋,“你是在叫我吗?”
丛容一愣,这才发现他有客人在。那张脸和温少卿有一两分相似,气质也有几分相似,转头问温少卿:“你哥哥还是弟弟?”
温少卿轻咳一声,开始解释:“我小叔,我爷爷的小儿子温让,小名让一让。”
让一让听到自己的名字很快蹿出来,蹲在温少卿脚边吐舌头。
丛容反应了半天,看看狗又看看人,由衷赞了一句:“老爷子老当益壮啊!”
温少卿的这个小叔大概和他不和吧,不然谁会把家里长辈的小名用在宠物身上。
温让冲丛容招手,“侄媳妇儿,进来坐啊!”
温让坐的位置是丛容平时坐的,她没什么感觉,倒是让一让看着丛容走过来,冲温让吼了两声。
温让奇怪,转头问温少卿:“它怎么了?”
温少卿解释:“你坐了你侄媳妇儿的位置。”
温让立刻一脸悲愤地看向让一让,“你吼我?我们俩用一个名字这么多年,你竟然为了一个认识不到几个月的女人吼我?!”
让一让又冲他吼了两声,温让捂着胸口倒在沙发上。
丛容看到演技这么精湛的“小叔”有些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假装低头看衬衣,看到整整齐齐的纽扣忽然抬头问温少卿:“纽扣你帮我重新钉过了?”
温少卿还没说话,躺在沙发上的温让便别有深意地开口:“大侄子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巧啊!”
看到丛容一脸疑惑马上坐起来,“咦,你不知道?钉纽扣算什么啊,他的绣工才棒呢!当年他可是绣过整幅的《清明上河图》呢!改天让他给你绣个《白首鸳鸯图》!”
丛容难以置信的目光在温少卿越来越黑的脸上扫来扫去,“绣……花?”
温少卿黑如锅底的脸冷冰冰地开口解释:“学临床,手指灵活度的练习很重要,我也是被逼着学的。”
当年他扔了从小学了十几年的中医,报了临床,气得老爷子好几个月不理他。后来不知道是为了整他还是真的为了他好,非让他绣一幅《清明上河图》出来,美其名曰,练习耐心和手指灵活度,以至于他现在听到那五个字就手抖。
丛容忍笑忍得辛苦,后来低着头模糊不清地打了个招呼就跑回家去了,衬衣都忘了拿回去,门关上了才放声大笑出来。
听着门外隐约的笑声,温少卿睨了温让一眼,“满意了?”
温让靠近沙发里,慢条斯理地点头,微笑,“还好。”
温少卿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你来了快两个小时了,到底什么事?”
温让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什么正事来着,不过我想不起来了,我也打算走了。”
温让走到楼下又给温少卿打电话,“我想起正事了,老温叫你记得找蝴蝶兰。”
温少卿挂了电话忽然想起什么,微微笑起来。
丛容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正好碰上温少卿晨练回来,温少卿叫住她:“不吃早饭了?”
丛容急急忙忙地系着围巾,“不吃了,赶时间,今天有个重要的会,不能迟到。”
温少卿拦住电梯门,忽然问起:“你有认识的人可以买到蝴蝶兰吗?”
丛容想了一下,“蝴蝶兰?什么品种?”
她虽然不养花,但也知道今年花市蝴蝶兰是稀缺品种,价格炒得高不说,有些珍贵的品种更是一花难求。
温少卿嘴角溢出一抹莫名的轻笑,“品种倒是不打紧,是蓝色的就可以。”
“蓝色?你可真会挑啊!”丛容双手抱在胸前仔细盯着他的脸,“你不是在耍我吧?蝴蝶兰没有合成蓝色色素飞燕草素的基因,蓝色是植物学中的劣性基因病变,非常罕见,你让我去哪儿找?”
温少卿擦了擦手,学着她的样子,双手抱在胸前,笑了笑,“有染色培育的。”
丛容冷哼,“你既然了解就该知道培育出来一株有多难。”
“就是难才找你啊。”温少卿淡淡的语气里满是挑衅,“怎么,丛律师不会连这点人脉都没有吧?”
丛容扯扯嘴角,极不情愿地应下来:“没问题,什么时候要?”
温少卿一脸算计得逞的笑,“尽快吧。”
丛容抿着唇角,咬牙切齿地回答:“好。”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律所都知道丛律师在不务正业,最后辗转通过朋友的朋友才找到几株,空运到本市的当天她直接送到了温少卿面前。
医院已经放了假,钟祯就等着初二那天值班,整天无所事事地和让一让混在一起。
丛容在温少卿家看到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她直奔主题,“你老板呢?”
钟祯指指厨房,“在做晚饭。”
丛容冲进厨房,明明一脸炫耀却故作冷淡地把花给他看,“喏,你要的花。”
温少卿转头看了一眼,继续低头切菜,“我奶奶喜欢蝴蝶兰,每年过年都会找几株,看着喜庆。”
丛容没听出端倪,“哦,给你放哪儿?”
温少卿抬头看着她,“先放你那里。”
丛容怔忡,“啊?”
温少卿洗了洗手,笑容高深莫测,“钟祯不是说你不回家过年了吗?我打算带你去我家过年,这是你准备的礼物。”
丛容彻底傻眼了,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我什么时候说要去你家过年了?”
温少卿理所当然地回答:“你没说过啊,所以我说这是我的打算啊。”
丛容无言以对,“……”
温少卿安慰她,“放心,我们家是我爷爷做主,我爷爷不会不喜欢你的。”
丛容虽然不想和他说话,可还是好奇,忍了半天没忍住才开口问:“为什么?”
温少卿从头到脚扫了她一遍,一脸如获至宝地赞叹,“血瘀体质,又寒又燥,湿气又重,多么好的移动病例啊,可遇不可求,我爷爷看到你一定特别高兴。”
“……”丛容再也不想和温少卿说话了,转身准备出厨房,走了两步又转身,犹豫半晌还是问了出来,“那个如果我找不来蓝色的蝴蝶兰呢?”
温少卿看着她浅浅地笑着,“你去阳台看看。”
丛容去阳台看了一下,那里摆着盆一模一样的蓝色蝴蝶兰,就算她找不来他也留好了余地。这一刻丛容心里格外复杂,不知道是该说他体贴好呢,还是说他狡诈好。
她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身后传来脚步声,温少卿从身后单手圈住她的肩,“生气了?”
丛容摇头,“没有。”
“那跟我回家过年?”
丛容心里清楚就算她不答应温少卿也会有办法让她答应,那就不要折腾了吧,有气无力地回答:“好。”
下一秒耳边便传来沉沉的笑声,“吃饭了。”
丛容扭头看他,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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