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藏身市井,浑浑噩噩度日。
家里的接济断了,他从云端跌落,第一次尝尽温饱之苦,他乱了方寸,可放不下的身段也有很多。中书令来密信请他掌沥都府秉烛司,帮助陵安王南渡。
他拒绝了。觉得自己无德无才,不配为臣。
直到跟在他身边形影不离的侍卫阿池也被连日来的饥寒交迫压垮,生了病,他没钱买药,甚至连一碗粥都买不起。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鬼迷心窍,为什么要去偷那袋米,将读的所有圣贤书抛之脑后。
他本认了命,他就是一个万死不足惜的罪人。
可是,可是,她在向他靠近,要将他带离幽暗浑浊的水底。水面上斜射下一缕天光,她就在天光里。
她要带他共赴那缕天光时,他瞬间惊觉,他还不想死。
……
南衣终于将宋牧川拽到了岸上。
新鲜的空气涌入口鼻,宋牧川剧烈地咳嗽起来,将呛进肺中的水悉数咳了出来。
“夫人,你为何救我?”
他望向她,自怨自艾的语气里还藏着一丝希望。他亦在恳求那一点垂怜和肯定,听她说“你不要死”,“你没有那么不堪”,“你值得活着”这样的话。
南衣麻利地拧去衣服上的水,五官因用力而蹙在一起,动作与端庄没半分关系。她抬眼看他,平静又愤怒。
“我救你上来,就是想问问你,你们这种读书人,为什么看不起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人?”
“……不是。”
但宋牧川也知道,自己的辩白非常无力。他不就是因为受不了一时的羞耻而寻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