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春华早已经知道，战远在工作之余，还经营着绿化苗木的买卖。原本他以为，这不过是战远为了改善生活的小打小闹，可今天看来，这小子应该是真的摸清了里面的门道。

“你现在还在倒腾树苗子嘛？”陆春华问道。

战远并不想隐瞒，老实的回答说，是的，还在做。

“山城苗圃你知道吧？”陆春华继续问道：“你既然提出绿化种苗繁育的想法，那么就应该知道，山城苗圃无论在技术上，还是在人力物力上，毫无疑问都是山城的领头羊企业，可它不但没有发展起来，还连年亏损。”

战远自然是知道的，山城苗圃也属于八个国有林场之一，它的历史甚至能追溯至伪满。计划经济时期，山城所有苗木，都必须经山城苗圃统一划拨，那也是它最为辉煌的岁月。改革开放以后，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没人再到山城苗圃采购。就连林业局内部和其他林场的造林用苗，也只是象征性的采购一部分。山城苗圃渐渐没落，最后以十万元的价格租给了个人。

战远有些犹豫，有的话说出来的影响很大，甚至会得罪一大批人。

陆春华点燃了香烟，饶有兴致的观察着战远的表情变化。这小子心里一定有很多想法，可能并不成熟。不过这都没关系，林业产业的转型不会一蹴而就，也没想过一口吃成胖子，他需要要摸着石头过河。当前最需要的，就是几个思路灵活的执行者，把这个思路坚决的贯彻下去，并及时弥补可能出现的错误。他不怕走错路，也不怕损失金钱，哪怕转型的产业营收甚少，可只要不赔钱，能够提高林场的就业比例，给林业工人增加一部分的收入，就算是达到前期的目的了。

那些尸位素餐的老油条们，陆春华肯定是不会用的。倒不是他们做不好这项工作，其实那些人更合适，他们在林业局里经营已久，到哪都有熟人，想做什么，都会事半功倍，比别人更有效率。可是，陆春华不敢相信他们，那些人牵扯着太多的利益，很难想象他们会舍弃既得的利益，来给自己做垫脚石。高军是个合适的人选，作为自己的秘书，他虽然并不优秀，却一直都是自己的坚定支持者。问题是，只有高军一个人，明显是力量不够的。而且高军性格执拗，不善于和别人相处，更适合做党务或者人事方面的工作。

战远仿佛下定了决心，目光也变的锐利了些。“陆局，其实我觉得山城苗圃今天的困境，最大的原因是人。”

陆春华的表情淡然，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你详细说说。”

“山城苗圃，只有50多个林业工人，可以经营的项目，也不是只有苗木繁育，它还有一定数量的林地，既可以采伐原木，也可以和三鹏林场一样发展红松干果林。即使市场产生波动，造成了一定的损失，养活几十个工人，还是没有问题的。况且山城苗圃的背后，还有咱们林业局，以及七个国有林场。每年的造林工程，林业局都会统一制定出计划，山城苗圃只要按照计划繁育种苗，再按照市场价格出售，完全可以达到盈利的目的。”战远一口气说道。

“也就是说，你认为，山城苗圃的亏损，是有人刻意造成的？”陆春华问道。

“如果不是这样，谁能用十万元的价格，把山城苗圃承包了去！”战远说道。他既然已经说出来了，索性就说个坦诚，说个明白，至于结果怎么样，就看陆春华如何想了。

“那要是让你去指导山城苗圃的林业转型工作，你会怎么做？”陆春华问道。

战远想了想，说道：“毛主席说过，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我还没有深入了解过山城苗圃的情况，只能纸上谈兵。”

陆春华开着玩笑说：“没关系，今天咱俩就纸上谈兵一回，就当是你给我画了个大饼。”

战远这时候已经意识到，陆春华这是在考验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都没有紧张，反而有一种隐隐的兴奋。他振作了一下精神，说：“我认为，首先要完全了解山城苗圃的资源结构，当然，我也觉得那只是辅助手段。作为一个传统的育苗企业，它的产业结构可能会很单一。所以还是要在育苗产业上下功夫，在林业局的支持下，制定合理的供销体系。偌大的山城，难道还养活不了一个几十人的企业？”

陆春华并不打算放过他，继续问道：“如果山城林业局，不给你提供任何支持，你打算怎么办？“

难度提高了，战远心想。“我还是会发展育苗产业，不过不会以造林苗木为主，而是发展绿化用苗，把山城苗圃可以经营的土地都利用起来。同时成立绿化公司，尽全力承揽山城的绿化工程和小区绿化建设。如果山城插不上手，就去外地跑项目，不限于承揽工程，也可以向他们提供绿化苗木。”

战远干过这些买卖，而且现在也在干着，谈起这些自然是顺畅无比，心里也更有底气。

“陆局，您去过鄂市嘛？”战远问道。

“你是说蒙省的鄂市？我还没有去过呢！怎么？”陆春华疑惑的说道。

“去年我去过一趟，还到一个绿化公司的工地参观过。那个工地只采购一种树，就是咱们山城常见的樟子松，只是那一个工地的工程总造价，就达到了一个多亿。鄂市共有两百多家绿化公司，在从事绿化建设项目。据说，这三年来的总投资，已经有五十多个亿。”战远把自己在鄂市的所见所闻，结合了考证的信息，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五十多个亿？到底是大地方，大手笔啊！这相当于山城两年的税收了吧。”陆春华喃喃的说：“山城一年的绿化建设投入多少钱，你了解嘛？”

战远想了想，依稀有些印象。“好像是三千万吧……，我也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