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也算得上是官宦世家了,但是最近这两代人仕宦者不多,家财上并无太多积累。他本人也是久任京官,没有外放。因而在“开源”上颇为在意。
然而家中并无有经商头脑的人,商人的投献也只能固定拿些孝敬,再就是地租的收入,比起小民固然算是富足,要说富有还差得很远。他和周仙人闲嗑牙的时候,也聊到过陶朱之术。周仙人很是狂妄,云只要乾坤镜到手,便可点石成金。多少银子都不在话下。
这乾坤镜似有又无,自然说不得准,不过周仙人倒也说了几个营生。
一是做酒,绍兴一带原本就是做酒出名,王家也有一座小酒坊。但是做酒需要好水,在绍兴做酒,最好用的便是鉴湖水。但是湖水有限,用得酒坊却很多。王家的酒坊又不能独占。
绍兴、金华、东阳一带多山,气候温润。不论是做酒的粮食还是优质水源都不缺。大明最出名的高档黄酒金华酒就出自这一带。但是酿酒业需要大量用水,水质好又水量足的水源地并不多,单纯想扩大做酒的规模或者新设酒坊都是件烦难的事情,王业浩家族里也没有这样的人才专门为此奔走。
周先生的想法却和他不同,黄酒这个品类在大明已经做滥,上到皇帝,下到黎庶都饮用,单说产地也不少,山西、山东、南直、浙江等等都有黄酒出。不论口味还是档次,都已经占满了。所以他的想法是做白酒――当是也有叫“火酒”的
但是白酒口味辛辣刺激,酒度高,客户群体不大,多是下层百姓。尤其以军汉和底层劳力者居多。所以卖不出价钱来,王业浩嗤之以鼻。
这周先生的却说不碍事,说他有办法能酿出口味更好、用粮更好,也不太考验水质的白酒。还说只要成本低,销路广,卖得多了自然就能赚大钱。
“如今朝廷在辽东用兵,那是苦寒之地,兵卒戍边,不得有几口烧刀子暖身?这十多万大军一个月里每人能喝上半两一两的,就能卖出多少来?”
随后他又说了许多生财的门路,什么火柴、香胰子、味精、旋转椅、化妆品、香水、染料、药……林林总总不下二三十种,又说要造风车水车,炼钢铁,烧石灰做烧碱……王业浩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一派胡言。
不过,他多少也被这先生这些“胡言”有些打动了,许多东西光是听他描述就已能让人动心,若是真得做出来,还愁卖吗?
这次回到老家,正好有人要低价脱手东阳的一处田庄。田庄地处山区,虽然田地不多,但是水源充沛,周围山林资源丰富,这周先生若真有陶朱之术,在此处营运倒是一个合适的地点。毕竟一旦营运生发起来,必然会有人来设法盗窃秘技。
因此他很快花钱买下,把这里作为一个秘密据点,除了他的亲信家人,其他人都不知道东阳他还有一处产业。
说起来,这位周先生对缉事秘查之术很有兴趣,据说周乐之和刘钊的汇报,自从他得知刘钊是锦衣卫缉事人之后,经常让刘钊给他说锦衣卫和北镇抚司中的事――出乎刘钊的意料,他对本卫本司的掌故历史所知甚多,不要说普通百姓了,就是刘钊这样的低级人员有些也从没听说过。
特别是听到“仙人”知道的许多掌故,王业浩就知道,他那个所谓的随三宝太监出海,遇险修道的来历纯属胡说八道。真要是在海外待了这许多年,这些又是如何知道的?
对于缉事,这位周仙人亦有不少独到的看法,这上面刘钊没有细说,但是从他的表情看,是颇有些佩服的意思在内。
想不到这仙人还真是博采众长,预卜未来不说,还懂得百工杂学,连缉捕密探之事也略知一二,甚至能让刘钊都觉得厉害。这让王老爷愈发搞不懂他的来历了。
尽管周仙人神通广大,让他得了许多的好处,然而王老爷总有些芒刺在背的感觉。
不知道为何,周仙人身上总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气质。
“此人绝非池中之物!”他暗想。
但若说他有王八之气或者枭雄的气质,倒也说不上。总之,让王老爷觉得难以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