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周震声反应出来的眼神与脸色可知,他确实不知此事。虽然之前为纪鸣的行为和人品做担保的就是周震声,但退一步说,或许在他内心,甚至是希望纪鸣在这件事上说谎的,因为纪鸣毕竟是周楚绪的未婚夫,是他总比眼下这个结果对周震声的冲击小一些。
虽然这事超出了周震声的预料,但他听到的当下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表现,他只是微微低下了头,露出了难过和内心煎熬的苦涩表情。
“周公……”谢观南虽然不知道怎样的话能安慰到周震声,但还是想说点什么,坐在边上的季熠却在此时把手按在了他的胳膊上,对他摇了摇头。
亭子中的气氛于是凝结住了一刻,三个人各自都在想着不一样的事情,他们都需要等待,季熠和谢观南需要等待周震声从自己的情绪中走出来,而周震声需要时间来消化得到的信息。
“我对不起她阿娘,还是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女儿。”片刻后,周震声终于抬起头来,他舒出一口长气,眼神哀恸,“无论我多努力,毕竟不能完全代替母亲,女儿大了,有些话是不会和父亲说的。我一直觉得把家业交给楚绪,为她精挑细选招赘,就能保她一世喜乐。”
周震声的选择不可谓不稳妥,以一大份家业相托,尊重周楚绪的意愿去选一个人品信得过的郎君,有家业傍身,自己的女儿自然也就不会没有底气,他想的是自己百年以后,周楚绪能衣食无忧,有保障、有人疼。
“周公不必自责,你没有做错什么。”季熠适时递上了一句,谈不上是安慰,而是他真心不觉得周震声的做法哪里能说得上是错误,“令嫒与你是父慈女孝,错的是行凶之人,不是你们。”
“郎君不必替我开脱。”周震声一直绷紧的情绪突然出现了溃堤,他虽未哭泣出声,但眼泪已经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我以为让女儿继承家业是给她可以安身立命的依靠,但这些终究还是成为了她负担,她没有选择钟情的男子而是为了这份家业选择了合适的夫婿,这如何不是我的过错?”
“为什么她不能是真的希望光耀家族而选择自己成为继承人呢?”谢观南终于没忍住把他和季熠在潭水寺找到了祈愿牌的事情说给了周震声听,“她非常有作为继承人的自觉和担当,她真心祈求这个家和家人能平安康泰,你为何会觉得她将这些视为负担而不是她的人生目标呢?”
谢观南觉得周楚绪比起嫁个好男人这件事,更在意的是以周家继承人的身份经营好周记,至于选什么人成亲,仅仅关系到她与谁生下未来她的继承人,而这件事情的重要程度,很显然是被她排在接管周记之后的。她不是要找个人来作为自己的依靠,而是找一个共同开创未来的合作者。
寻常女子把嫁人作为终身目标,将自己的未来系于他人身上是因为她们没有第二个选择,可是周楚绪有,给了她第二个选择的就是她的亲生父亲,这应该是她的幸运而不是枷锁,周楚绪这样聪慧的女子怎会看不透这点?
“女子也可以做买卖,也可以指掌家业有一番作为,周公你应该是世上最深信这一点的人啊。”谢观南想到了千里之外自己的阿娘,他对周楚绪就没法不生出敬佩,“她是一个去寺庙约会,都还不忘给周记做功德的女子,她是你培养出来的出色继承人,你没有做错,她也没有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