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烈和桑萝正商量着离谷出山往外看看许掌柜有没有留信时,祁阳县外,一支残兵正狼狈向祁阳县城逃来。
祁阳县富户赠出来一座四进的大宅里,那支残兵的小头目被守城兵卫领进了城中主将住的临时指挥府中。
夜色中气氛极为压抑,领路之人和身后狼狈带伤的人俱是大气都不敢喘。
……
书房里‘咣’一声碎瓷声响起,姓陈的年轻将领面色铁青,神色阴鸷盯着埋头半跪着的下属:“你再说一次,粮草呢?”
那人头也不敢抬,头顶被削去半截的盔缨也跟着他的声音微颤:“半道上被,被盗匪劫,劫了。”
“那你怎么活着回来的?”
“废物!”伴着这一声斥骂,又一声闷响,是跪着的那人被一脚踹翻在地发出的响动,但那人却哼也不敢多哼一声。
“来人!点五百精兵随我出城!”
祁阳县的夜翻腾了起来,入夜大批兵士点着火把往外奔,不多久,气极空手而回。
县衙后院,韦知县收到城门守卫递过来的消息,面色极为难看。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怎么会在后一步被人劫了!”
又想到那一纸政令,说不下去了,大规模紧急调度,不是只他一个县,应是根本就没来得及备。
想着县衙两个粮仓,正要着人找县丞来商议,还没等他张口,门房快步奔进来,低声道:“陈将军来了。”
韦县令咬牙,果然,盯上他这里了。
气得脸直抽抽,却不得不打迭起笑脸迎出去。
……
夜半县里两位主官谈了什么,又是谁妥协谁让步,无人知晓。
翌日一早,天不过才亮,祁阳县富户集中区就先一步热闹了起来,陈姓守将一身甲胄,带着卫队一家一家拜访各家大户——筹粮。
许掌柜住的宅子很小,但位置极好,恰就在这一区里,听得外边喧闹出去看情况,这一看直看了一个多时辰。
军中要找大户捐粮。
肯老实捐且数量捐得让那位守将满意的,万事好说,笑着进去,笑着出来,当然,后边跟着的一众士兵都抬着粮出来。
不识抬举各种推诿或是捐的数量太少的,那对不住,不止把大宅翻一遍,就连墙和地都敲一通,密室隔间地洞通通给你翻一遍,抬出来的是更多的粮。
主宅翻不出来的,名下的其他宅子都有士兵领命去搜,素日里风光无限的富户们面如死灰,哭天嚎地,更有甚者两眼一翻,仰头就倒了下去。
兵匪们哪管这个?
许掌柜听闻连墙壁地板都一寸不漏的敲过一遍,想到长子和许叔昨夜里刚开挖的地道,沁出了一背的冷汗。
好在那些人的目标也只是县里的大户,那些个贫民扎堆、又偏又破的穷家破户并不在他们抄查范围之内。
许掌柜回到家里,早食早已经好了,魏令贞给他温在灶上,见人回来了才端了出来。
一碗清粥,是真的清,除了年幼时家境差,许掌柜多少年没过过这样的日子了,更别说魏令贞,原虽是丫鬟出身,却也是大丫鬟,养得比小户人家的小姐其实都好。
他握了握妻子的手,道:“委屈你跟着受苦了。”
“这是什么话,碰上这样的世道,与你有什么关系,和外边窝棚里那些人比,我们已经好得太多了,何况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老太太和几个孩子,就连她弟弟和外甥都做了安排,几番往外运粮,在歙州备了不少粮不说,往山里运的也不少,县城外还藏了粮,在粮价涨成这样,各粮铺都关门惜售的情况下还能备出来,已是极为不易。
总就只是个给人做事的掌柜,这已经是把这些年的家底都耗进去了,城里又能留下多少?更把小半都换了为挖地道买下的那宅子。
都是为了活着。
许掌柜端着碗喝起粥来,等他喝完了,魏令贞才问外边是发生了什么事。
许掌柜把情况大致说了说,道:“征粮都征到了大户头上,县衙粮仓恐怕也被把控了,一千多将士要吃喝,费的粮不会少,城里这些刚进来的乡民怕是难了,韦县令虽不作为,但难民被逼急了他也会拉着大户一起,剥富户几层皮先控一控局势,这下好了,县衙和大户的粮都被守将给先盘剥了,那守将我看着不是个好相与的,只管着手下兵士就好了,哪会管百姓死活?有一千五百军士,难民便是要闹都会被镇压,这县里怕是比我原料想得还要乱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