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肩膀颤抖着,自虐一般地猛吸几口,任由香烟在火舌的舔舐下迅速缩短,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又迅速哆嗦着点上一支,深灰色的烟灰抖落在他眼前深灰色的地面上,后来他跪在地板上用纸巾一点一点把它们擦掉。可是那呛得令他流泪的味道却依然在他身边萦绕了好久好久。
那是他在家里出事之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像那样崩溃地哭泣。
“……我讨厌抽烟。”姚芯喃喃道。
苏裕清停顿了良久,最后轻轻地夺走了他还剩半支的香烟,碾没在身侧的雪地上,“那就别抽了。”他说,“睡吧。”
“不能、不可以……”姚芯玻璃珠似的眼睛缓慢转动,他表现出难以想象的固执,好像放弃清醒就等于要了他的命。
“没事的,没事的。”苏裕清将手盖在他的眼前,缓慢而又坚定地融化着他对抗自身的力量,“休息一下也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什么都不会发生。”
姚芯的睫毛沉重地扇动着,最后轻轻地阖上,像是在海面上引起飓风的那只蝴蝶终于心甘情愿地停泊。
苏裕清缓慢移开自己的手,目光从他微蹙的眉心描摹到他紧抿的嘴唇。睡着的姚芯所展现出来的是完全陌生的一面,他看上去如此忧虑,如此不快乐。
他像个快要燃尽的烛芯,在无尽的永夜里微弱的发光,那点跃动的火苗摇摇欲坠,岌岌可危,而他自己则化作烛泪一滴一滴地淌下来,静静地、无望地等待着黎明到来,自己熄灭的那一刻。
一个人的内心可以承受多大的痛苦?苏裕清不由得思考起这个问题。他抬起手轻抚着青年的眉心,好像在透过他的外表,抚平那颗正在自毁的心脏上伤痕累累的褶皱。
真正的姚芯好像和他平日里看到的姚芯并不相同。但喜欢一个人就意味着要喜欢他的全部,你不能只喜欢他漂亮的外表,不能只喜欢他的乐观开朗和乖巧听话,你还要喜欢他已经被打碎的一部分,再一片片地捡起来重新粘合。
在这个无言的夜晚,雪山掩映着依偎的身影,无星无月,天地高悬,他们在背离世界的角落停留。
苏裕清感受到自己的心脏重重地敲击着他的肋骨,他却觉得自己和姚芯的心贴得从未如此相近。于是他缓缓俯身,再俯身,直到唇瓣轻轻贴上对方微凉的额头。
万籁无声,他的坦荡在如擂的心跳下都显得不够纯粹。
“好了,小少爷。”他与熟睡的姚芯额头相抵,“就一会儿,现在我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