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恶人谷,将醒未醒,要亡未亡,若硬要作比,恐怕只能比作那将要沸开的水,看似平静,是因为那些脚步、呼喊,甚至是尖叫,都被这还未扯开帷布的天紧紧压实了,显得不那么喧闹,但大厦将倾,西山日暮,这临到尽头时的片刻,有如枯死树木的回光返照,确实也尽都是如同那漫天霞光一样平静而夺目的。
当然,这究竟是不是恶人谷的末路,陈澍说了不算,甚至那攻打恶人谷的兵马也说了不算,旁的不说,至少那几日的备战还有着用,至少谷中那些人还有闲心时不时咒骂两句这来袭的敌军。
方才不清楚情况的那几个人,此刻也急忙回去收拾装备,很快奔至谷口,加入战局。
陈澍站在原处呆呆地看了一会,被人骂了两句,又让到一旁去,才慢慢地理顺了此地发生的事。
——一百年,足足一百年有余,新朝皇帝都轮着坐了两三任,在老皇帝迟暮的这一年里,甚至还没翻过年去……朝廷竟真的发兵来打这个久不受治的恶人谷了。
为何在这个当口,那恶人谷头领对她如此要挟,谷中众人又如此繁忙,几日间,一门心思忙着寻剑救人的她不曾细想,可这一个天光未醒的清晨,这样兵荒马乱的情形,一下子便冲散了重重迷雾,教事情真面目原本地展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正如沈诘教她的那样,抽丝剥茧,穷根寻叶,只需要拎着这一个线头,便能将整个事情从头厘清。
昉城城门与琴心崖二人的偶遇,入谷前云慎劝何誉离开那句语焉不详话,还有那张在城门口,云慎语重心长递出的地图。
这场奇袭,哪怕再出其不意,也是有因由的。
恶人谷地势险要,哪怕是最无往不胜的雄师,到了这谷口,要攻进谷来,恐怕也要三思而行。但凡是有些头脑,懂些戎机的将领,也明白在这局势下,硬取并不是上策,无论是围困恶人谷,或是围昉城打援,甚至是用些激将法,引恶人谷之人出谷迎战,都比奇袭恶人谷要来得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