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别驾

田丰枯坐的背影,肉眼可见的微微一颤。许久后,才缓缓转过身来,恰好与田钧的眼芒撞在一处。

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是惊讶,是欣喜,是担忧。

微不可查却又复杂的种种变化,被田钧全部撞见。

“势先?”

田丰似乎在这一瞬间,从刚正严厉的别驾,转变为单薄瘦弱的普通人。他眼里放出精光,干燥皲裂的嘴唇颤抖着,突然笑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好,好。”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原本是孔子谴责第一个用陶俑来殉葬的人,但是后来引申为对败坏道义之人的诅咒。

田丰话中之意,或许是嘲笑自己身陷囹囵后,只有被自己灭了全家的养子来探望自己。又或许是欣慰,在长子已亡、其余诸子都不成器时,却出现这个养子,可以延续后世。

田钧笑了笑,并没有将田丰的感叹放在心上。

他弓起身子,将头颅贴在田丰耳畔,轻声说道:“老头,你当真是算得一手好卦。若是替你自己算的,上六失道,需防牢狱之灾。若是替那袁绍算的——”

田钧冷哼一声,讽道:“九五不盈,难成大事。”

说罢,朗声大笑。

田丰闻言一窒,眼神顿时散去光芒。他喉头上下滚动,终是沉默不语。仿佛田钧每一声嘲笑,都是一根冷箭,不断射向他暴露无遗的心。

“大将军此战,既不利于水,又苦于无水。”

田丰低声叹了叹,忽然拽住田钧的袖子,仰起头来,眼中闪过哀伤神色:“势先,去,去劝劝明公,千万不可在黄河沿线决战,否则后果堪忧。只需轻兵直往许......”

“便知道你是为袁绍算的!”

田钧将手臂奋力挣脱,恨道:“后果堪忧,与你何干?老头,我看你即将身死人手,还是想想如何自救吧?”

自救?

这个问题,田丰还没有想过。

“老头,你自诩与袁绍倾心相知。不知你以为袁曹之战,谁会胜?谁会败?”

大将军名动四海,鲸吞天下,携四州之威势,战中原之残破,优势尽握。